“一個人？”林苒笑了起來，“撇開其他的不說，你可是周家唯一的掌權人，想要什麼人能搞不到？”
“不，也許我的描述並不對，與其說是一個人，倒不如說我想要的其實跟你想要的差不多，都是一件事情的――”
周淮安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真相。”
林苒終於皺起了眉頭：“你又知道些什麼？”
女孩子的聲音裏染上了顯而易見的怒意。
可是周淮安卻似乎並沒有聽出林苒的意思，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你應該很清楚，有些事情無論你怎麼努力都沒辦法得到想要的結果，而越是這樣發展，你對這件事的執念就越大，尤其是這件事還關係到你的人生爲什麼會走到這個樣子的時候。”
“如果讓我從現在的可選範圍之中選一個人來合作以到達我的目的的話，”周淮安說，“我寧可選擇你，因爲從前幾天的事情我能看出來，你的能力比我想象之中的還要高。”
林苒沉吟片刻，她對周淮安的執念並沒有什麼想要探究的慾望，可是如果僅僅是因爲周淮安展露出合作的意願就輕而易舉的和他合作的話，那她也不會活到今天了。
“我爲什麼要相信你？”她如實問。
“能讓你相信的、來自於我的誠意，我有。”周淮安點了點頭，“但是我想知道的是，如果你選擇跟我結盟，你還會不會插手我的事情。”
林苒笑了笑，話沒有說死：“在我認爲你沒有危害到我還有我身邊的人的時候。”
周淮安沉思了一會兒，把一張照片遞給了她：“這件事暫時還沒有鬧開，但是我想，你能看得出來是怎麼回事。”
那張照片上……是一個人坐在審訊室裏。
儘管已經被打的面目全非，林苒還是認了出來，這人，就是伍子平之前那個對自己不太客氣的手下。
警告越來越近了。
周淮安正色地問了她一句：“你打算怎麼辦？”
林苒盯着那張照片，好像盯着普普通通的明星海報一樣漫不經心地回了他一句：“我不打算怎麼辦，也沒那個心事和伍子平他們再鬥一場……他們不惹我，我不會去招惹他們。”她頓了頓，聲音越來越低。
周淮安沒說什麼，只是嘆了口氣：“林苒，義字頭上一把刀，你也好自爲之吧。”
林苒笑了笑。
你家“義”字頭上有刀，周淮安你個大文盲。
“之前伍子平過來找我，除了敘舊之外，倒是態度很奇怪。”既然達成了某種不可明說的協議，林苒也就把相關的事情說了出來，她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兩隻手抱在胸前，伸直了兩條修長的腿，“伍子平是什麼意思？我總覺得他要告訴我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你怎麼沒有仔細問問？”周淮安皺皺眉。
“我這麼久之後第一次見他，沒用我防身的刀捅他一刀就算不錯了。而且想問的時候我二叔來了，能怎麼辦？再說……”林苒頓了一下，“他說話的時候，好幾次表露出來的意思都是從我手裏討不到好去，可是真要是動手的話，我可也沒什麼把握。現在想想，伍子平說來就來，那動作太快了，簡直讓人來不及反應。”
“讓你來不及反應？”周淮安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林苒嘆了口氣，點點頭：“來不及反應大概誇張，可是他來的動作確實太快。我想問什麼都來不及問……真是，如果站在那個人的角度上來說，後生可畏。”
周淮安本來臉色凝重了一下，聽見這句話不知道爲什麼，“噗嗤”一下樂出來了：“別介，姑娘，你用這張臉嚴肅地說‘後生可畏’，太有喜感了――你說那伍子平，我怎麼瞅他也不像純情少年，怎麼就膩上你了？”
“先別琢磨這個，你跟家裏說那個人來找你的事了？”周淮安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這個家，自然不可能是林苒已經決裂的喬家，肯定是算是林苒最穩固背景的林家。
林苒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說了聲算是沒有。
她只跟承叔說了，伍子平暫時還沒有在雁城掀起什麼風浪，他們已經達成了一致，不到必要的時候還是不要去打擾已經到國外過真正退休生活的林家老兩口。
“和他對你做過什麼。”周淮安深深地看着她。
林苒掏出保溫杯喝了口水，停頓了一下，也沒搖頭也沒點頭：“我沒明說，不過以承叔的智商，我猜他遲早能知道，怎麼了，你問這幹什麼？”
周淮安一樂，搖搖頭：“以他的智商……你這罵誰呢？怎麼也不怎麼，我就勸你一句，你連遮帶掩的，是打算玩到什麼時候，別把自己給玩進去了。你說，這邪不邪乎，這幾個大人物可都乾脆跟他卯上了。”
“大人物？”林苒輕描淡寫地一帶而過，冷笑一聲，“就伍子平那智商很早之前我就鄙視他，現在拿幾個什麼都不是的人也當寶。現在我還接茬這句話，那傢伙仗着心狠手辣混出點名堂來，這些年橫行霸道不知道成了個什麼樣子，別人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你還不清楚麼？”
周淮安不笑了，他低低地說：“你還記恨當年他在你背後捅刀的事情？”
林苒愣了一下，隨即不自然地笑了笑：“你說什麼？”
“這事我知道，不過就爲了那麼一件小事，你……”
林苒的笑容漸漸擴大，竟然一發不可收拾起來，她聲音不大，肩膀卻劇烈地抖動着：“我記恨他……我記恨他？哈哈，你越來越……越來越幽默了，我記恨他？”她本來就不寬的肩膀，在這麼形似瘋癲的笑聲裏微微蜷縮起來，顯得更單薄了些。這向來在在外人面前懂得掩飾自己，看起來嬉笑怒罵、態度平和的人，因爲周淮安這麼淡淡的一問，突然就崩潰了。
這麼長時間了，這麼長時間了。
林苒狠狠地抹了一把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好像總是蒙着一層溫潤的膜似的瞳孔，此時銳利冷酷得嚇人，她僅僅是看着周淮安，便從骨子裏透出一股寒意。
“就爲了那麼一件小事……周淮安你知不知道，因爲這一句話，我現在就直接弄死你都有可能？”
周淮安看到她這個樣子，立刻就知道自己觸到了她的逆鱗，連忙補救：“是我的錯，我原本以爲……”
“沒什麼原本以爲，這件事情是誰的錯，天知地知，伍子平知我知，我現在不跟他計較，那是我不想髒了手，”林苒臉上帶着森然冷意，完全跟平時的她判若兩人，“但是別人要是來指手畫腳，呵。”
最後一聲短促的輕笑，聽得周淮安心裏有點兒發毛。
“我不明白，”沉默了一會，周淮安低低地問出來，“我先前很好奇你們兩個，不，還要在加上一個莫執，你們三個之間的事情，但是現在想想，也許不知道纔是最合適我的路。”
林苒靜靜地垂着眼睛，濃密的睫毛在晦暗的車裏，有了那麼幾分眉目如畫的感覺，連她的呼吸聲都彷彿輕得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