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季安然毫不客氣的笑了起來，“現在你都沒人要，十年以後就有人要了？”
林苒有種想要從這裏跳下去的衝動。
每到這種時候，她都特別想問季安然一句，您到底是不是跟我有仇，有這麼詆譭人的嗎？
“而且不管有事沒事，別想太多，年紀輕輕的就長白頭髮還是小事，”季安然卻是不肯放過她，自林自地調侃了下去，偏偏還用的是再擔心不行的語氣，“要是萬一禿頭了這可怎麼辦啊……”
“你……”林苒開始磨牙了，忍了半天終於忍不下去了，要不是因爲是隔着手機屏幕，她一定是要撲上去把季安然就地解決，“我跟你有什麼仇什麼怨？！”
從某種角度來說，林苒覺得自己最開始想跟季安然做朋友可能真的是被表象所矇蔽了，要是最開始發現季安然這個人嘴有時候真的容易戳人痛點，自己還會跟她做朋友嗎？
這個問題讓林苒坐在車上的時候一直在發呆，這周徐佳也沒有什麼活能給她，莫執更是不知道在外地忙些什麼，按理來說應該是她非常清閒的一週。
平心而論，她是真的什麼都不想管，只想安安心心地做一個認真讀書的普通大學生，可是既然當初沒有選擇躲在林家老兩口背後，那現在的這條路卻是她不得不走的一條路。
這是跟林家合作多年的楊家請她的飯局，林苒其實從承叔告訴她這個消息的時候，就知道這絕對不僅僅是一場普通的飯局。
說得更直白一點，就是以楊家爲代表的、跟林家有利益往來的這些人，讓楊家爲代表的出面，來試探試探她這個林老爺子認定的繼承人，到底夠不夠資格。
所以當服務生爲她推開門，看到了整個房間之中原本應該是餐桌的地方早給改成了一張大賭桌，還有一個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站在一邊，負責洗牌發牌的時候，林苒無論是臉上還是心裏，都沒有半點驚訝之情。
在屋子裏坐着喝茶的，就只有一個男人，看到林苒走了進來，在看清楚她的面容之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站了起來，風度翩翩地衝她一笑，操着一口濃厚的雁城口音說道：“這位想必就是……林小姐本人了吧？”
有一部分土生土長的雁城人非常以自己的口音自豪，在他們看來，這正是證明了自己是從小就在皇城根底下長大的，是一種身份的象徵。
可惜楊崢無論怎麼風度翩翩，也難掩其中一股逼人的邪氣，就是有那麼一種人，從外表上就能叫人看出來――他心術不正。
“林苒。”女孩子面對他毫不保留的探究目光，依舊是面無表情，而對他的招呼的迴應也只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而已。
就在林苒說完這些話之後，承叔才微微俯下身子，在她耳邊低語：“楊崢，這次請客的楊銘義的二兒子。”
楊崢把林苒引到紅木高背椅上坐下，然後自己才坐回了原來的位置，語氣裏滿是歉意：“實在抱歉，父親那邊被一筆生意拖住了，就只能委託我來先陪你玩上兩局，打發一下時間了。”
林苒面上雖然還是沉靜如水，但是聽了這話之後，在心裏卻是冷笑了一聲，這一番話說出來，好像是真的覺得對自己感到十分抱歉一樣，可是這屋子裏的人誰不知道是他的父親刻意拖延，想要給自己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要從林家老爺子手裏接手本家的小丫頭一個下馬威呢？
而且聽了楊崢的語氣之後，林苒也就知道，這個男人根本沒有把自己當一回事，時至今日，她已經可以輕而易舉的看出楊崢身上帶着的戾氣，他絕對不像表面上這樣，是個紈絝子弟而已。
楊崢雖然看不起林苒這個十足十的大小姐做派，可是林家承叔的名號他還是聽說過的，對承叔說話的語氣也明顯敬重了不少：“您給我們掌眼，我也放心。”
林苒卻是玩着自己半指皮手套上的搭扣，頭也不擡地問楊崢，語氣清淺：“客隨主便，玩什麼？”
楊崢毫不客氣地笑了起來：“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就不推讓了，德、州、撲、克，怎麼樣？”
“沒問題。”林苒依舊是頭也不擡地回答他的問話，彷彿對自己手上的那副手套的興趣大過了一切事物一樣。
“既然你是剛到這裏，我們也就不打太大的，反正不過就是玩上兩局而已。”楊崢依舊只是笑，“一百起，行不行？”
“一百？”林苒聽到這裏才擡起頭看了楊崢一眼，不知道怎麼回事，男人覺得坐在燈光下的林苒眼睛裏像是暈染了一層冷冷的光一樣，即便是經歷過了不少事情的他也突然覺得那光似乎像是一路涼進了心裏一樣。
有些心慌的楊崢定了定神，再次打量起了林苒，卻發現她的眼睛裏面滿滿的就只是平靜罷了。
好像剛剛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錯覺罷了。
“你要是覺得多了，”他說，“我們就……”
可是楊崢的話卻被林苒從桌子下面拿出籌碼的聲音給打斷了，他看着女孩子把籌碼擺好，眉眼不動地說：“一千起，先熱熱身，楊先生覺得怎麼樣？”
林苒說的一千一局，實際上只是第一個下注的人最低可以從一千開始，一般人看上幾圈，也就能明白他們的下注規則――前一個人下了，後一個人如果不放棄，要跟注的話，必須至少是前面人的兩倍，最高無上限，直到所有的公共牌都揭出來，大家誰也不認輸的話，就翻牌比大小。
幾圈下來，兩個人之間來往的籌碼很快累計到了一個很可怕的數字，林苒稍微輸了楊崢一頭，不過贏的不見高興，輸的也不見不高興，一點兒也看不出來纔是個大一學生。
但是一上了牌桌，就好像進了什麼特定的狀態一樣，喜怒不形於色，是基本功之一，就連擔任了荷官角色的承叔，也是面無表情地繼續手裏的工作。
也就在這個時候，楊崢再次開口打破了滿室的沉寂：“你這次過來……林老爺子有沒有說什麼？”
林苒的反應能力在這些年之中得到了充分的發掘，她看了一眼牌，然後才慢慢地開口：“爺爺並非是沒有說什麼，可是……”她終於微微露出了一個笑容，但僅僅是這一笑，就讓她的五官瞬間鮮活靈動了起來，“那些話不過就是對我的幾句囑咐罷了。”
而僅僅是這一笑，卻是讓楊崢像個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子一樣看傻了眼。
他愣了愣，然後才慢慢地意識到，外界關於這個大小姐的傳聞，原來可信度還是挺高的。
楊崢輕輕地咳了一聲，以便掩飾自己剛剛的失態：“沒想到，原來林老爺子對我們這麼放心啊。”
即便他這句話是用開玩笑似的口氣說出來的，可是弦外之音卻不是那麼難聽出來的，林苒還是帶着那種笑容：“爺爺什麼時候對您表現出過不信任呢？”
男人因爲她的這句話而皺起了眉頭，楊崢沒想到林苒會這麼回答他的話，這完全是把問題又扔回到了他的身上去了，這麼一招連消帶打，林苒表面上卻沒有露出半點異常的情緒，彷彿這不過就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寒暄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