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還就是拎,從卜昌平那小表情來看,他不是自願站起來的。
莫執笑着,用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圍觀的羣衆立刻覺得有股小陰風吹了過來,比較有眼力的,比如最早認出這羣大佬的人,還沒等他看過來,就已經各自找藉口散了,頭都不帶回的。
然後就聽孟先生清了清嗓子,非常溫柔體貼地問:“諸位學習辛苦了,這麼晚還沒下課呢?”
有幾個反應慢的,也就被朋友給拎走了。
廢話,就算是這個熱鬧好看,也能感覺出來在場的幾個人全都不是什麼普通人,看熱鬧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夠不夠格看不是?
“走吧,帶着你這位……朋友,咱回家談談去?”意味深長的看了紀鑫一眼後,孟先生轉向了莫執,“莫先生回頭到家裏喫飯,就當我謝謝你幫這個忙。”
莫執一笑:“這算什麼幫忙,我就是過來接苒苒下班。”
“我覺得我還是趕緊把遺書寫了比較好,”回去的路上,林苒一臉生無可戀,“光我替她扯謊這一點就夠我死一回了,要是再加上我早就知道她跟卜昌平的事,估計夠我死去活來然後再死一次了。”
“這也得等這事過了,你才能死去活來。”莫執笑了一聲,說道。
林苒想揪着自己的頭髮把自己扔出去:“二叔,不會安慰人你就別說話,我謝謝你了。”
“不過你跟卜昌平他爸是怎麼回事?”等車停在了樓下,林苒這才糾結完,“有過節?”
過了一會兒,莫執才啊了一聲:“我跟他沒過節,立場不一樣罷了。”
看出來莫執並不想說這個問題,林苒也就不再說什麼,兩個人誰也沒說話,一前一後、進了屋,一時間,屋裏一片沉默。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林苒首先敗下陣來,去廚房倒了兩杯水出來,輕咳了一聲:“那個……”
一擡頭就看見莫執直勾勾地看着她,倒是給林苒嚇了一跳:“算我求你了,你別這麼看我行嗎,我又不是你要審訊的對象。”
“你說,我聽着。”莫執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臉上的表情還是柔和了下來。
“就是,那什麼,”林苒調轉了目光,“今天這事兒,多謝你了。”
今天要是沒有莫執來,卜昌平一個人倒是沒什麼問題,孟先生壓下去要是把事壓下去,雖然要費點事,但是還是能壓下去的。
但是卜昌平他爸一來,要不是有莫執在這兒壓着,兩邊誰都下不來臺。
“咱們倆誰跟誰,我可沒想就因爲這種小事聽你一聲謝。”莫執像是考慮完了事情似的,身上那種冷峻的氣息慢慢的退去。
“咱們倆是我跟你,”林苒眨了眨眼,刻意一字一字地強調着,“別弄得太親密了。”
平日裏總會跟她針鋒相對的莫執這次卻沒說什麼,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頭髮,端着水起身去了書房。
林苒這次真的覺得,莫執估計有什麼事瞞着她。
而且這件事多半是跟卜家有關係,因爲中午莫執打電話給她的時候,還是十分正常的。
這讓林苒心裏有點過意不去,歸根結底,這件事鬧成這個樣子,跟她有脫不開的關係。
這件事情,讓之後幾天的林苒心情都不太好。
雁城的春天向來是極其乾燥的,今天又起了風,更是讓人覺得十分不舒服,把書稿發給徐佳之後,剛從圖書館出來的林苒豎起了風衣領子,加快腳步,想趕緊回到宿舍去。
王溫茂通過其他同學輾轉加上了她的微信,對於自己先前的衝動發了個小作文過來,雖然說是道歉,可是林苒卻只從他的文字裏看出了一個意思——
他不會放棄追她的。
老實說,聽完了王溫茂的那些話,說沒有半點觸動,那一定是假話。
拋開如果不是那個同學聚會,兩個人這輩子可能都見不到面這件事不說,打高中兩個人鬧掰以後,林苒一直以爲他對自己是有一定厭惡的。
她似乎有點事不關己地想着,似乎應該讓他跟卜昌平好好交流交流,因爲林苒真的覺得,這兩個人的感情,嗯,有點不在常人可理解的範圍之內。113
或者是說,她自己理解不了。
林苒在風衣領子下自嘲地笑了笑,她身邊有幾個是在感情方面上的正常人呢,首當其衝的神經病就得屬她血緣上的舅舅周淮安。
奇怪,怎麼突然就想到他了?
有句古話叫做說曹操曹操就到,等林苒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面前站的是誰的時候,覺得古話真的特別的對。
面前站着的高大男人,不是周淮安還能是誰?
“大晚上的,你一個人幹嗎去?”
還沒等林苒想好要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他,就聽到男人說了這麼一句。
聽聽這語氣,林苒在心裏吐槽,不知道的還以爲您是我合法監護人呢。
實際上,話一出口,周淮安自己也就後悔了。
他這幾天也不好過,擔心喬家,擔心雁城這邊,想到如果林苒出了事,那麼周夕雪會怎麼樣,他就坐立不安。
有多少次他習慣性地拿起電話,想要撥出這串號碼,可就是拉不下臉來。
要知道,從小到大,周淮安真心實意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更別說是對着一個實際上沒有聯繫過的年頭得按十年爲單位來計數的晚輩了。
“我幹嗎去,原來要跟你報告是嗎?”林苒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輕笑一聲,說道。
果然如此……
周淮安的心慢慢沉了下來。
在路燈照耀下,他能清楚地看到林苒的臉色,非但不難看,反而帶着淡淡的紅潤,整個人比先前見到的時候,還要健康得多。
他心裏不由涌上了點不熟悉的憂傷,原來不用我保護,你過得更好嗎?
不過顯然,這種兒女情長的感情並不適合周淮安,想了想,他決定先退一步,就算不能讓林苒今天就跟他走,好歹也跟等她多呆一會兒。
周淮安不得不承認,他挺想她的。
想念這個小姑娘身上的……蓬勃生氣。
“跟我下會兒棋怎麼樣?我記得你會下棋的,”林苒聽到這一句話,還以爲自己幻聽了,“也算是給我做個僞裝,這個茶樓,跟我之後要做的事情有關。”
雖然心裏覺得男人這話有點兒奇怪,但是他們兩個的合作關係還沒有終止,而其中的一個條件,就是要給周淮安留在雁城適當做個僞裝。
想到這兒,林苒也就點了頭。
兩個人進了茶樓中的一間包廂,周淮安出門跟服務員交代了兩句,再回來時,手裏就拿了一副棋。
“國際象棋?”看清了是什麼之後,林苒挑了挑眉。
“當然,”把桌子上的兩杯茶挪了挪位置,周淮安擺開了棋局,“還是說,你只是想下象棋?”
林苒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
事實上,我只是想問,你爲什麼知道我只會下國際象棋這回事。
不過仔細想想,周淮安估計早就把自己調查了個徹底,爲了不在這裏吵起來,林苒還是把這個問題壓回了心底。
不管怎麼說,周淮安在心裏想,這也算是個不錯又和平的開始。
“兌子。”周淮安落下自己的馬,這麼說道。
看到自己被對方移到棋盤外的那顆馬時,林苒幾乎就要吞掉對方這顆英勇無畏的棋子了,但在移動前,她頓住了。
片刻後,她恍然大悟地笑了出來:“等等,周先生,你這可不是‘兌子’,而是想要閃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