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執看了她一眼，調轉車頭向另外一個方向開去：“先喫飯，我還以爲你最近應該沒事？”
過了一會兒，林苒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開口答道：“我們這邊沒事，前一段我不是被選上參加那個法學系跨校聯合嘛，最近在忙這個。”
這個時間還開着的店也就只有肯爺爺或者麥叔叔了，林苒向來不喜歡這兩家店，但因爲也沒什麼喫的，就只能坐在學校附近的一家麥叔叔裏捧着熱牛奶，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
林苒輕輕地抿了一口有些甜過了頭的牛奶，握着那個紙杯子暖手：“我發現出去散散心還是有點用的，至少這麼長時間之內，沒人再來找我麻煩了。”
莫執自然是知道林苒指的是什麼，他喝了一口自己的那杯飲料之後，語氣裏微微帶上了點嘲諷的意思：“不說別的，光是伍子平……他現在大概沒心情去管這些了吧。”
林苒感興趣的挑了挑眉，但是讓她覺得感興趣的事情並不是伍子平現在自顧不暇的這件事情——事實上，要是神祕人到了雁城，還幹了這麼多事情，伍子平還能夠上下蹦躂的話那簡直就是世界第九大奇蹟——而是莫執那種略帶嘲諷的語氣。
莫執這個人本質上和她一樣，臉上都是不知道帶了多少張面具的，但是在面對她的時候，實在沒有必要流露出對伍子平的情緒來。
那麼只能說明一點，這嘲諷——
是莫執的真情流露。
按捺下了去深究莫執和伍子平有什麼過節的念頭，林苒眨了眨眼睛：“我以爲是他已經忘記我的存在了。”
“說是忘記了也差不多，”莫執看着林苒的眼睛說道，“幸虧你這半個月都在學校裏呆着。”
“嗯，怎麼這麼說？”林苒這麼問。
“雁城這個地方，有多少不能拿出來說的事情我估計是個人都知道，”莫執慢慢地說，反正這些東西不會觸及到所謂的機密，說出來當個談資也算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總比原來去澳城強，當年的事情我想你應該也有所耳聞。”
“啊，聽過一點。”林苒想了想之後說道，“當年鬧得挺大的，我纔剛高中沒多久，就已經聽說了不少傳聞。”
兩個人隨便聊着無關緊要的事情，就在林苒笑了笑，想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一股似乎被冷血動物盯上了一樣的寒意順着她的脖子一路蜿蜒而上，她猛地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正在給他們收走空盤的服務員的身上，這一看，就讓她整個人都會瞬間進入了警備狀態——
那張臉她怎麼也不會認錯的，那是谷平西。
谷平西似乎注意到了她已經認出了自己，眼睛裏露出了一絲感興趣的神情，可下一秒，男人的注意力就全部轉移到了坐在林苒對面的莫執身上。
他就保持着微微彎腰的姿勢，輕輕地開口：“莫先生，我家先生託我來給你帶幾句話。”
在谷平西開口說話的時候，林苒注意到莫執身上的氣場似乎變得凌厲了起來：“你是誰。”
雖然是疑問句，可是莫執卻又用肯定句的語氣問了出來，彷彿篤定對方一定會回答一樣。
“我是誰不重要，”谷平西露出了一個細微的笑容，“重要的是，我家先生說……希望您不要忘記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無論你做成了多少事情，有些東西也是改變不了的。”
林苒雖然不清楚神祕人的意思到底是什麼，可是因爲她一直注意着莫執的細小變化，所以通過對方一瞬間有些僵硬的表情，林苒知道這果然還是那個男人慣有的方法，話雖然聽起來沒問題，但是卻是字字戳在了聽者心上最柔軟的地方。
谷平西的確是訓練有素，臉上的表情絲毫未變：“另外，我家先生希望和您談一筆生意，只要您能放棄現在的這個目標，先生就會幫助您在雁城這裏得到您想要的東西。”
“因爲那個人，是我家先生的。”
“我拒絕。”還沒等林苒繞清楚這有什麼關係，莫執毫不考慮的就拒絕了谷平西的提議，他的臉上帶上了一種完美禮貌到令人無法挑剔卻也讓人覺得十分火大的笑容，“我對買賣人口沒有興趣，況且我想要什麼你口中的先生未必清楚。”
谷平西微微嘆了口氣：“那麼也就意味着交易破裂了？”
但是他突然說了一句讓莫執和林苒都覺得摸不着頭腦的話來：“在不久之後，所有的謊言都會迎來屬於他們自己的真相。”
神祕人讓谷平西說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謊言指的是什麼，真相又是什麼，而他說的不久之後，又是什麼時候……
她突然思考不下去了，因爲莫執拉起了她的手腕，徑直帶着她往外走，林苒掙扎着回頭，只看到谷平西嘴角一絲莫名的笑容。
莫執把她塞進車裏的動作幾乎稱得上是粗魯：“看什麼看？不想死就馬上跟我回去。”
林苒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現在回去，我保證你後悔一輩子，我跟你保證，像這種覺得自己是操控棋子的人，辦這種事情的時候現在應該和我們一樣在這裏等着看熱鬧，今天不讓我抓住他，我……”
剩下的話泯滅在了林苒一聲輕笑裏。
這樣說話的林苒身上有某種奇特的東西，莫執一愣。
林苒盯了他一會，回過頭來，伸手按住小腹，微微彎下腰來，皺着眉輕哼了一聲，靠在座椅上。
一整天沒喫好，這一段時間又一直在忙，林苒的胃本來就已經開始隱隱抗議了，剛剛喝熱牛奶的時候倒是舒服了不少，可是那種感覺一過，現在她的胃變得更加難過了。
而且一想到還要應付莫執，林苒就覺得不僅僅是胃疼，她的頭也開始一跳一跳地疼了起來。
“你知道他是誰。”莫執看着她問道。
“猜到了，畢竟給我寄了那麼多莫名其妙的東西。”林苒勾了勾嘴角，卻覺得自己半點兒力量都沒有，“我也是有好奇心的。”
雖然男人大半的身子都處在黑暗之中，可是林苒還是看到了莫執明顯放鬆下來的神情，這讓她那顆懸了有大半夜的心總算是放回了原處。
她其實是在試探莫執的底線到底在哪裏。
林苒賭的是自己對谷平西那一番話的理解到底對不對，如果她分析的沒錯的話，莫執跟神祕人之間也有不少不爲人知的事情，而且這些事情莫執不想讓人知道。
事實證明，她賭贏了。
之後的一切變得很不可思議，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雨水沖刷過窗戶玻璃，將外面的霓虹燈光渲染得更加夢幻，世界變得更不真實。
她的記憶只停留在二叔最後打開了車載音響，一首流水一樣的老歌流淌了出來，女歌手稍顯沙啞的聲音混進雨水，讓她控制不住的慢慢沉入了夢鄉。
林苒被陽光叫醒的時候，莫執已經不在了。
帶着昨夜留下的疲倦，空蕩蕩的別墅讓她感到些微的寂寞。不知不覺中，手已經伸向了莫執常座的那個位置，在空白的位置上慢慢地摩挲，好像還能感知那個灼燒過她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