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苒努力忽略掉身上難受的地方,試着動了動,想看看全身上下還有幾個地方是聽憑調遣的,旁邊立刻伸出一隻手按住她,力道不重,但是帶着某種不由分說的強硬:“別亂動,我去叫醫生。”

    周淮安?林苒慢慢地扭過頭去看了他一眼,男人臉上掛着濃濃的倦色,話音壓得很低,好像比她這病人還虛弱似的,站起來的時候背有些彎,下巴上隱隱露出了些許胡茬。

    不一會,醫生衝進來了,把林苒從頭到腳折騰了一番。老實說林苒從心眼裏怕這幫在某種意義上跟自己是半個同行的傢伙,也怕醫院裏的消毒水味,好容易才把這例行檢查給煎熬過去。周淮安默默地搬了把椅子坐在她旁邊,目光盯着她的枕頭髮呆,不知道想什麼。

    林苒醞釀了一會,輕輕地打斷他思考人生的進程,問出了自己目前最關心的一個問題:“孟晨坤呢?”

    周淮安的目光有些發直,顯得比平時遲鈍不少,聽見這句話卻一震,孟晨坤這一刀不會桶錯了什麼地方,把她弄成個聖母病患者了吧,周淮安有些不合時宜的這樣想着。

    可是林苒絕不會是個聖母的人,也許她年齡雖然不大,但是畢竟閱歷在那裏擺着,她可能不會和一些人計較,但是這些人裏絕不會包含捅了她一刀的那種。

    “你……”周淮安突然住嘴,清了清嗓子,那聲音聽起來乾澀得好像要撕裂一樣,他看着林苒,眼睛裏有某種讓人讀不懂的東西,複雜得很,配上他那張蹉跎的臉,似乎有些壓抑不住的脆弱感。

    林苒幅度很小地搖搖頭,似乎能明白周淮安想說些什麼,她現在說話很費力,輕輕地報出一個號碼:“記住了麼,你打電話給他,讓他來一趟。”

    周淮安有點沒明白怎麼回事。

    林苒閉上眼睛,聲音弱得周淮安都要略微貼近她才聽得到:“這是我爺爺原來留給我的關係,我其實不太想動用的。你讓找人來看着孟晨坤……我還有事情要問他。”

    “什麼?!你還敢見他?!”

    所謂關心則亂所以才能旁觀者清啊,林苒嘆了口氣,這男人現在腦子裏估計就剩下糨糊了,她有氣無力地低聲對周淮安說:“醫生怎麼說你聽見了麼?說實話這回我還真以爲要去見我爸一面了,也是我自大了,怎麼也沒想到這人心裏壓了這麼大的火,第一反應就是拿刀捅我……”

    說到這,林苒彎起嘴角笑了笑,故意的似的拖長了聲音,微微睜開眼睛,看見周淮安滿臉焦急,這才慢條斯理地往下說:“但是我沒想到,我那信口開河的話還真套出來點東西,而且還是我挺感興趣的東西,我必須跟他再談談。”

    周淮安皺了皺眉。

    林苒像是沒看到一樣的,繼續說了下去,似乎擔心自己說不完就要在昏過去,所以她的語速有點兒快:“你放心,我又不是什麼變態殺人狂,沒打算對他做什麼,我這麼一個熱愛和平遵紀守法的良好市民,還是傾向於把他交給警方處理的。”

    周淮安重重地坐在椅子上,無聲地長長地籲出口氣來,再她閉了會兒眼睛再睜開的時候,林苒驚訝地發現,這個男人臉上好像多了些前所未見的東西,某種堅定而冷靜的,甚至是果敢的東西――使得他更像是那個傳說中的人物了。

    其實周淮安有點想知道,這一段時光裏,究竟是什麼讓林苒有這樣的變化。

    男人仔細地觀察了一下他的點滴速度和進度,然後動作極自然地給他掖了掖被子,他說:“你別多說話了,睡會吧,剩下的事情我去辦,有事就按鈴叫護士,我都安排好了。”

    林苒躺在牀上點了點頭,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放心,你沒昏多久,這才夜裏兩點,還沒到下一個白天呢。”周淮安笑了笑,拎起放在一邊的手機轉身出去。

    他剛走到門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回過頭來:“哦,莫執我也幫你通知了,電話是他助理接的,說馬上就通知他趕過來。”

    這話裏不知有什麼樣的詭異成分,林苒突然感覺到某種讓人疲憊的溫暖。前前後後經歷了這麼多,終究還有這樣一個人在她的身邊。

    莫執已經面對那份文件很長時間了,林苒了無音訊跟伍子平沒有聯繫,因爲就在半個小時之前,他的手下在雁城機場看見伍子平下飛機。

    那麼,林苒究竟去了哪兒?比比電子書

    辦公室的門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敲門聲,莫執並沒有理會這個聲音,而是看着那份因爲自己的翻閱而有些雜亂的文件,直到他回過神來,都爲自己現在注意力的集中而感到驚訝,就好像是世界都以他爲中心而轉動似的。可是敲門聲還在繼續,他也就只好開口讓敲門的人進來,但是莫執的注意力仍舊在面前的那份文件上。

    “什麼事?”莫執有些心不在焉的問道。

    被叫回來的秦逸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臉色慘白,眼神裏寫滿了焦慮。

    “我得到了一些新消息,二爺。”秦逸的聲音裏少見的帶上了猶豫。

    “新的?”莫執終於擡起頭來。

    秦逸很緊張的點了點頭。

    莫執的眉毛微微皺了起來:“看樣子不是什麼好事?”

    高大寡言的男人又點了點頭,秦逸甚至稱得上是害怕地抿緊了雙脣,他人幾乎都已經要看不見他的嘴了。

    “很好,看上去我最近似乎還不夠糟,”莫執有些疲倦的靠上了椅背,“說吧。”

    “是跟林小姐有關係的,二爺,這也是我剛剛得到的消息。”秦逸終於開口說道。

    “嗯。”莫執今天晚上聽到不知道多少個人跟自己說這樣的話了

    秦逸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他從事這份高風險的工作到底有多少個年頭,恐怕連他自己都已經記不太清了。莫執之前從沒有見到他抖成這個樣子過,莫執站起來拍了拍秦逸的肩膀想要安慰他,結果卻更加意外地看到他往後退了一步。

    “別擔心,秦逸。”莫執覺得非常奇怪,“我已經能冷靜下來了,不會對你發火的。放心的說吧,我是不會打死給我傳話的人的。”

    “林小姐。”秦逸更加緊張的重複了一遍。

    莫執挑了挑眉:“我們已經說好這件事情是和她有關係的,放心。是什麼消息?”

    “她現在因爲被人捅了一刀……正在搶救。”秦逸的臉色蒼白,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來說出這樣一句話。

    林苒?林苒現在在醫院裏?

    “她在醫院幹什麼?”莫執的反應似乎慢了半拍一樣。

    “我剛剛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一位自稱姓周的先生打來的,說林小姐是跟他在一起。”秦逸似乎給自己鼓勁一樣,連喘氣都沒有喘就說了一大串話出來,“說是因爲意外,被一個幾乎算是瘋子的人給捅了一刀,已經送到急救室去了。”

    莫執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坐回去的,這是什麼情況?!這個世界瘋了嗎?!

    他怎麼就一錯眼,一個晚上沒見到他的小姑娘,她就被折騰進醫院了?

    他一直知道人生的各種壓力足夠擊垮所有人,也一直告誡自己,無論何時都要讓自己抽離出一部分情緒,理性的看待問題,而這些年,他確實也是這麼做的,所以纔會被人叫做冷面冷心。

    但是莫執聽着秦逸告訴自己林苒現在躺在醫院急救室裏,甚至生死都不明的時候,感覺消息好像十分真實,儘管事實絕對不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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