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一樣，林靖和猛地拉過了林苒的手，把這姑娘帶的一個踉蹌，這一瞬間，埋藏在溫和表象之下的那隻名爲獨佔欲的野獸被喚醒了，噴薄着來着本能的憤怒和狂亂，英俊的臉甚至因爲憤怒而變得有些猙獰。
林苒看着他，那雙眼睛乾淨澄澈，卻又好像沒有星子的漆黑夜空，一路能看到人的心底，看着林靖和的臉，她的目光甚至變得有些涼薄。
然而她突然無聲地笑了起來，按住了林靖和的手，輕輕地問：“哥，你這是幹什麼？”
“林苒，你……”林靖和有些咬牙切齒。
林苒的目光在他臉上掃過，有那麼一會兒，她的心裏涌上了說不出的悲涼，可是她並不在意，很快地就把這種感覺拋在了腦後，她就着林靖和的力道放鬆了自己，微微擡起頭來――這個屋子裏的裝潢和擺設，屋子外面的街道上熱鬧的喧囂，甚至還有他們兩個現在的身形相貌，都無一不在悄無聲息地告訴他們，他們早就已經回不去了的事實。
“哥，”林苒若無其事地，用一種彷彿閒聊似的口吻說，“我覺得吧……糾結人到底是怎麼被逼着成長，是一件挺沒用的事情，而且也不太符合我們兩個現在的身份，你覺得呢？”
然後她稍稍用了點力，掙開了手。
林靖和就站在距離她只有幾步遠的地方，可他從來都沒有覺得離林苒這麼遙遠過，甚至在看到跟林苒相隔兩個城市時都沒有這種感覺，他引以爲傲的腦子裏突然一片空白，不受控制地說了一句：“你才這麼大，其實不用這樣、這樣……”
這樣什麼，不用他描述，林苒就已經懂了。
“哥，”林苒坦然地看了他一眼，“很多事情我只能在當下的情境裏，做出自己最不後悔又是當下最優的選擇。。”
她站在那裏，忽然燦然一笑，曾經年少輕狂的臉上染上了不符合她年紀的風霜，所有看不見的時光和故事其實都被銘刻在了骨髓裏，即使忘記了，也不能帶走它們留下的印記。
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無能爲力。
林靖和在那個角落裏僵立良久，終於後知後覺、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被拋棄的意味。
然而林苒走到沙發上坐下時，他還是跟了過去，他臉上的激動也好，苦悶也好，全都不見了，他來不及調整或者說恢復心情，只能簡單粗暴地用面無表情來磨平一切。
“我想跟你談談閆清平的事。”他低着頭，似乎平靜地說。
是啊，林靖和悲哀地想，即使有一天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真的到了無話可說的地步，也總還有這些事情，構成一個彷彿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聯繫，使得他們兩個永遠也不會走到毫不相干的那一端。
哪怕一句話不說，在這些事情上，他們也還是盟友。
“之前他通過別人聯繫上我，說是要跟我見一面，”林靖和緩緩地說道，“那個時候他說的話就有點不對勁，可是我並沒有放在心上，以爲是他自己有什麼事……現在想想――”
“現在想想，他多半是已經察覺到有人要對自己下手了，”林苒嘆息似的說，她最近總是夢到小時候的事情，那個時候誰都不會想到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他這個人……直覺向來都是準的。”
兩個人之間沉默了一會兒，林苒才繼續說了下去：“他都跟你說些什麼了？”
“他跟我說，讓我照顧好你，你現在身處的地位太容易出事，也太容易被人給盯上，”現在想想看，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就連林靖和都覺得閆清平這個人也沒有曾經想象的那麼瘋狂，“並且讓我轉告你，如果想保命的話，千萬要和伍子平斷了聯繫。”
雖然話是這麼說，可是林苒話裏的悲傷感越發的濃厚。
爲什麼要面對這些呢，以前就算是鬥成了那個樣子，所有的愛恨糾纏成了一本爛賬，嘴上說着恨，也許還要互相捅刀，可終究……都還活着啊。
“關於閆清平當年到底是被誰給弄進去的，你有什麼頭緒嗎？”林靖和終於把自己的情緒整理的差不多了，平靜地發問。
林苒點了點頭，卻拿不準到底要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來。
動手的除了林丞，想想也沒有其他人可以動手了，畢竟把自己引到了那個暗道裏的，不就是林丞本人嗎？
現在想想，那個局一來是演給自己看，暗示着一些什麼，二來很有可能是爲了把某些人引導到那個地方，然後把現場弄成這個樣子，既是警示，又是炫耀。
炫耀自己的力量，也炫耀自己能信手把他們這些人玩弄的團團轉。
然而對於林苒來說，這是赤裸裸的侮辱。
她的手不由握緊了，但卻在自己察覺到的時候馬上鬆開，林苒乾咳了一聲，回答：“差不多有個頭緒，但是要硬說具體是誰的話，我也沒有把握。”
“你覺得……伍子平的可能性有多大？”林靖和追問到。
林苒一愣，低垂了眼簾：“可能性有，但是這個可能性非常小，而且我也稍微打聽了一下，閆清平出事的準確時間我大概還是能推斷出來，在這個時間段裏，伍子平並不在雁城。以他的性格來說，如果閆清平是個必須要處理的對頭的話，那麼這個對頭，是一定要自己出手纔信得過的。”
頓了頓，林苒接着補充道：“當然，如果人爲的用手段干擾時間也是有可能的，之前我還碰到了個這樣的案例。”
“也不是我盯着伍子平不放，我就是覺得，他之前在雁城鬥得可以說人盡皆知，現在突然……我沒有辦法不懷疑他。”林靖和解釋道。
林苒笑笑：“沒什麼，換成我我也會這麼考慮，但是哥，說真的，伍子平太驕傲，他的驕傲不允許他這麼做，他要是做了的事情，永遠都不會不承認，反而會拿出來當成功績來炫耀。”
送林靖和出門之後，林苒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回想着剛剛的交談。
伍子平是已經預感到了自己身邊的危險越來越多，所以纔會那麼做的嗎？
她突然有了個想法，會不會動手的人根本就不是林丞，而真的就只是伍子平呢？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林苒就自嘲地笑了笑，明明是自己先否決了這個想法，怎麼現在連自己的判斷都開始懷疑了？
林苒笑了一會兒，覺得自己被前幾天那一刀捅的越發的猶疑不決了，再這麼下去可不是一個好兆頭。
她現在要考慮的，還有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甄雲瀾前兩天趁着莫執不在，來醫院探望她的事情。
甄雲瀾這個人，林苒之前一直覺得她大概智商有問題，不過經過了這次的事情，林苒更願意相信她的存在就是爲了給自己添堵的。
因爲她帶來的探病禮物，是一疊照片，而且照片上的人很明顯的能看出來就是莫執。
而另一位主角，不用說，肯定就是甄雲瀾自己。
照片上的兩個人姿勢親密，雖然看不到莫執的臉，但是甄雲瀾臉上寫着的甜蜜和喜悅卻是一覽無遺的。
不得不說，甄雲瀾成功地讓林苒感覺到了噁心。
這同時也讓她感覺到了恐慌，因爲這種噁心並不是起源於甄雲瀾的話和行爲，而是因爲照片上的人……是莫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