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莫執的臉色在陰晴之間來回轉換，他最終還是沒有對她惡語相向，或是直接對她動手，而是沉默着看了她很久，最後轉身去了書房。
林苒在莫執離開之後，纔去慢慢地收拾餐桌，只是她的動作越來越慢，最後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動作，深深地嘆了口氣。
“別心軟，收起那些沒用的感情。”她低聲對着自己說，努力壓下心中的內疚，“他對你有多好，你是知道的，可是你既然沒法迴應，不如在一開始就把這段關係扼殺在搖籃裏。”
“你知道你們兩個不合適，就算是開始了也最終會落個狼狽收場的結局，所以不開始纔是最好的選擇……你和他不過是各取所需，僅僅只是各取所需。”
這次不歡而散的談話，從第二天早晨林苒在早餐桌旁看到莫執時，就讓他們兩個陷入了一種難以描述的氛圍之中。
雖然在之前，兩個人就感情問題其實也有過不歡而散的談話，但是好歹之後莫執到外地忙工作去了，回來之後兩個人也就心照不宣的不再提這件事情，沒有像今天這樣尷尬收場，又要坐在一起喫早飯。
林苒對莫執去哪裏過了一夜並沒有興趣，她甚至還覺得，他們兩個人現在這種非必要時絕不交談的狀態挺好的，當然，如果莫執的臉色能不要一直難看的要死，那就更好了。
這也是爲什麼林苒爲這件事糾結了好幾天的原因。
沒人對着一個臉色難看的人，心情還能好起來的。
林苒不是沒想過要怎麼處理這個局面，可是想來想去，就只有一個辦法，他們中間必須有一個人先爲這件事而道歉，一個聽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卻很難的方法。
她知道，在這件事情上他們兩個人意見一致，那就是自己完全沒錯。
就在林苒對着自己那碗豆漿一籌莫展的時候，有個人卻把機會送到了她的面前。
“等等，我沒聽錯吧？”林苒擦乾淨手上的水，把碗筷放回了消毒櫃裏，詫異的看着男人，“其實晚上這頓飯，是白秀倩，也就是我這個便宜嬸嬸做東，邀請我們兩個喫飯？只請我們兩個？”
她之前還以爲莫濟海做東，請了莫家在雁城的所有人，她林苒不過是個順帶呢。
莫執皺着眉頭盯着筆記本電腦，點了點頭：“你的反應是不是有點過度了？”
林苒這纔想起，那天晚上因爲兩個人的談話突然跑偏，她到現在都沒來得及把白秀倩找過自己的事情告訴他。
聽了她簡略的訴說之後，莫執終於捨得把注意力從筆記本電腦上移開：“她真的這麼說？”
林苒揚了揚眉：“當然，我有必要在這種事上說謊嗎？”
“我那位堂哥，也就是莫濟海，只能說他是個平庸的人。”莫執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地敲着桌子，“但是他有一點我還是比較欣賞的，那就是他很有自知之明，具體表現在知道什麼人自己惹不起之後，只敢在背後小聲罵幾句。”
“但是你的那位好堂嫂並沒有這個優點，”林苒已經明白了過來，臉上露出了看好戲的神情來，“就我個人看來，她可是個很有追求的人啊。”
聽到了她的描述，莫執露出了個短暫的笑容：“很有追求，這個比喻倒是很適合她。但是她還很喜歡做一件事情，想猜猜看是什麼嗎？”
林苒聳了聳肩：“借刀殺人，這是顯而易見的一件事。”
林苒伸了個懶腰：“當然，自從鴻門宴之後，宴無好宴。而且這種場合，永遠是心累胃更累，如果可以不去的話，那真的是太好了。”877好書網
莫執笑了起來：“如果明天晚上我發現你臨陣退縮的話……我想你應該不想被我從學校裏扛出來吧？”
“……暴君還是法西斯，你選一個稱呼吧？”
林苒認真的看着自己的這位死對頭，這樣提議道。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林苒覺得這大概是好多年之中，自己唯一一次期盼晚點下課的日子了。
看着時間一點一點靠近下課時間，林苒看着鐘的眼神也就越來越怨念，她想如果自己知道被莫執照顧，有這麼多煩心事的話，自己從一開始是就絕對會堅定的拒絕搬到他這裏住的提議。
想到這，林苒就把自己的腦袋砸到了桌子上，她算是徹底理解悔不當初是個什麼意思了。
即便再怎麼樣祈禱“時間大神慢點走”，下課的時間還是準時到來，林苒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如果臨陣脫逃的話，莫執把威脅變成現實的可能性有多大。
結果她得出了一個令人心碎的答案。
一步一步地蹭出了門，學校門口那輛醒目的車在林苒的眼裏，就是一顆包裝精美的定時炸彈。
就在離車還有五六米的地方，林苒開始認真地思索，在他們兩個還在冷戰的這種時候，她坐哪裏比較好。
下午剛剛纔被同學科普過副駕駛又稱“亡命座”的林苒覺得，對於她來說，在今天這個時候，“亡命座”顯然又被賦予了新的含義。
這麼一猶豫，又耽誤了將近半分鐘。
莫執的耐心終於被磨光了，他從駕駛座探過身子開了門：“怎麼，都現在了還在考慮臨陣脫逃？”
看着被打開的副駕駛的車門，林苒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這纔開口：“我只是在考慮我在車禍裏的存活率而已，二叔你怎麼就看到我想要臨陣脫逃了？”
至少在面子上不能輸。
林苒爬上副駕駛座時，在心裏這樣想着。
白秀倩請客的地方定在了雁城一個很有名的酒店，林苒下了車，仰望着酒店大樓，淡定地給出了一個評價：“除了別人請客，我是絕對不會進這家店的，畢竟這是出了名的不是最好但是最貴的店，不是嗎？”
把車交給酒店工作人員去停的莫執頗爲贊同：“沒錯，而且就我的經驗來看，在這裏就不要想喫一頓舒心的飯。”
“你說我們現在走還來得及嗎……好吧我是在開玩笑。”林苒在莫執的注視下生硬的加了一句，可是她的表情卻和語意完全相反。
坦白說，這是林苒第一次看清楚這麼多年過去以後，莫濟海是什麼樣子，這也讓她在心裏暗暗吃了一驚。
她一直以爲莫家人都有一副好皮相，不光是莫執，她見過的幾個莫家遠方親戚，長得也是很具有欺騙性，更不用提有一個加強連的追求者的莫湘了。
可是莫濟海，跟她記憶裏的一模一樣，還是出人預料的平凡，毫不誇張的說，就是扔到人堆裏就找不到的。
林苒打量了一下這一對無論在氣場還是長相都大相徑庭的夫妻，不厚道地猜測了一下，他們的夫妻關係是否和諧。
對於四個人來說，這個包間着實有些太大，林苒和莫執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同樣的信息――
這哪裏像是喫飯，分明像是四方會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