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1580 單純的需求關係
    兩個人到了樓下的停車場,張晨和雯雯說:“鑰匙給我。”

    雯雯晃了一下腦袋說:“不給,我開。”

    “你認識路?”張晨問。

    雯雯“哦”了一聲,把車鑰匙給了張晨,自己去坐在副駕座。

    上了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張晨啓動車子,把車開出了停車場,到了外面環城北路上的時候,雯雯雙手用力地搓着自己的臉,擡起頭,“嗷”地叫了一聲。

    張晨轉頭看了看她,問:“幹嘛?”

    “你這個壞蛋,害我這個老流氓還害羞了。”雯雯嘟着嘴說。

    張晨哈哈大笑,這一笑,兩個人都釋然了。

    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鐘,街上的行人和車輛都開始減少,街道兩旁的很多商店都已經打烊,店鋪門頭和大樓頂上的霓虹燈和燈箱,都已經熄了,還亮着的,看上去就有些孤單,它們不是還在做夜宵的酒店,就是KTV和網吧。

    雯雯咬着自己的大拇指看着外面,過了一會,她長長地嘆了口氣,說:

    “和北京比起來,我還是喜歡杭城,北京太大了,特別是像現在這個時間,開着車在外面的時候,你會感覺到那個城市很冷漠。”

    “那你們就回來杭城。”張晨說。

    “怎麼回來?在北京的一切,都是好不容易纔打下來了,怎麼扔得掉。”

    雯雯說着又嘆了口氣,她說:

    “回來是已經不可能回來了,有時候想想,自己也覺得好笑,還不如光光的一個人好,那樣無牽無掛自由自在,拼命地掙,掙下來很多東西,結果這些東西,反過來又把你給綁住了,真是命苦。”

    張晨聽着想笑,又感覺笑不出來,他左手握着方向盤,右手伸過去,想握住雯雯的手,雯雯的手躲開了,她說不要,我怕我會哭。

    張晨點了點頭,兩個人接着沒有再說話。

    越往前開,就越開向了城市的邊緣,外面的燈火越來越暗,雯雯還是咬着自己的手指,看着外面,張晨偶爾轉頭看看,他看到雯雯的眼睛,在昏暗中閃着光。

    張晨的心緊了一下。

    終於快到杭城輻條廠了,這一大片廢棄的老舊工業區,黑漆漆的,連路燈都不知道是壞了,還是根本就沒有開,整個工業區,只有杭城輻條廠還有一片亮光,但這亮光,也似乎被沉沉的夜色壓抑着,擴散不出去。

    輻條廠的大門關着,張晨按了兩下喇叭,傳達室的門打開,從裏面出來一個保安,他走到鐵柵門後面車燈光裏,眯縫着眼睛,想看清車牌,張晨把車窗按下,料峭的夜寒猛地灌了進來。

    “要死。”雯雯罵了一句。

    張晨把腦袋伸了出去。

    顯然,保安對這顆腦袋比車牌更熟悉,他擺了一下手,把鐵門的插銷拉起來,嘡啷嘡啷地把鐵門朝兩邊打開,張晨一邊把車開進去,一邊迅速地說了一聲“謝謝!”把車窗重新合攏。

    廠區裏一片闃靜,車燈照射着的路面,出現了一大片蜷曲的法國梧桐的落葉,車壓過上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這片窸窸窣窣的聲音後面,隱隱有噠噠噠噠的拷邊機和縫紉機,還有車間裏開着的音箱的聲音傳過來。

    越往前開,聲音就愈加清晰,等到張晨轉過前面的拐角時,噠噠噠噠的聲音已經完全壓過了窸窸窣窣的聲音,車子好像是在滿地的落葉上無聲地滑行。

    那兩幢並列的廠房都亮着燈,兩幢廠房的中間,砌起了一堵牆和一扇門,把廠房和外面的道路隔斷,形成了一個廠中廠的格局,張晨沒有把車直接開進廠裏,而是停到了靠近外面這幢廠房邊上的停車場。

    老式的廠房,層高很高,有五六米,一整排連在一起的窗戶,開在靠近房頂的地方,使得這個停車場,被籠罩在廠房的陰影裏。

    張晨把車停下,剛剛熄火,雯雯推開車門就下了車,連扔在後座的羽絨衣都沒有拿,張晨正想提醒她,身邊的車門被打開了,雯雯站在車外伸手一按,整個座位連帶着張晨,都往後面退去,張晨還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雯雯已經彎腰鑽進了車裏,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張晨正想說什麼,嘴脣被雯雯的嘴脣封住了。

    兩個人親吻了一陣後,雯雯把腦袋移開,輕輕地罵了一聲:“又頂我,不老實。”

    張晨感覺自己在黑暗中,臉上火燒火燎的。

    雯雯在黑暗中盯着張晨看,即使在黑暗裏,她的眼睛還是熠熠閃光,她和張晨說:

    “我知道我們成不了男女朋友,但我們可以成爲男人和女人的那種單純的需求關係,誰管得了我們,你說好嗎?”

    張晨說好,隔着針織衫,他都能感受到雯雯熾熱的身體,他不知道自己除了說好,還能說什麼。

    ……

    工廠的大門關着,但大門上面的小門開着。

    張晨和雯雯走了進去,車間的門開着,但門上掛着自己做的厚重的門簾,把門遮擋得嚴嚴實實,擋住了風,但方便人的進進出出。

    張晨和雯雯掀開門簾走進去,張晨看到車間裏面的情景,愣了一下,感覺自己一下子適應不過來。

    他已經習慣看着下沙工廠那寬敞整潔的車間,乍一看到這裏,就覺得寒酸。

    這裏的廠房層高很高,給瞿天琳他們當印刷廠還合適,用來當服裝廠的車間,就太高了。

    縫紉車間對燈光的要求很高,當初改建的時候,就只能從房頂放下一根根三米多長的鋼絲繩,然後在兩米五的高度,用扁平的鋁合金管,橫豎組合成一個個框架,在鋁合金管的框架上,安裝日光燈和走縫紉機的電源線。

    張晨他們剛裝起來的時候看上去整整齊齊的,幾個月下來,那懸掛着的鋁合金框架,開始上下錯落,特別是縫紉車間每天產生的絲狀的塵埃,現在已經掛滿鋁合金的框架上,從房頂懸掛下來的鋼絲繩上,從鋁合金框架懸掛下來的機器的電源線上。

    張晨看着心酸,他有些不相信這是自己的工廠、自己的車間,這麼多年過去,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在三堡時,那個泥牆的破倉庫裏,只是規模比那個時候大了,但車間的簡陋是一樣的。

    張晨明白了,這也似乎是自己潛意識裏躲閃着,不到這裏來的原因,這就好像是把如今已經習慣住五星級酒店的他,再塞回紅旗旅館走廊上的那個通鋪,憋屈、落寞、有不舒適的反應是肯定的。

    門進來的地方,是很長的一個臺子,負責檢驗的阿花坐在那裏,一件件衣服檢查着,看到張晨進來,她轉頭朝車間深處叫道: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