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一起時間久了,彼此混熟了,保障組的這些人,都知道了張向北原來是張晨的兒子,也知道他還在耶魯大學讀書,還有一年就畢業了。

    有人和他開玩笑說:“張向北,永城好吧?畢業了回來永城怎麼樣?”

    邊上有人馬上說:“就他這個水平,回來可以當副市長,哎哎,你們說,我們永城,要是有一個開着奧迪R8的副市長,是不是也很不錯,全省獨一個吧?”

    “何止全省,全國都獨一個,而且,連紀委都省事了,糖衣銀彈肯定打不到他。”有人說。

    “外面也不可能彩旗飄飄。”還有人說。

    大家都起鬨說對對,笑了起來。

    張向北和向南在人前一本正經,刻意保持一定的距離,但其實周圍的這些人,早看出他們的關係不一般,公務員誰不知道“家裏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這句話,他們覺得,向南的這面紅旗太鮮豔,足以抵擋所有的彩旗了。

    也就是從這天開始,張向北“張市長”的外號就不脛而走,連丁友松和殷桃他們都叫他張市長,叫的人多了,最後,連張向北不應也必須應了,人家來和他說,張市長,這個合同你看一下,沒問題我就和他們簽了,張向北總不能不接過來看。

    張市長,他們下午要過來和你面談,可以嗎?

    張向北總不能說不可以,也不能每次都說別亂叫,那樣的話,倒顯得大家都沒有當真,你自己自作多情當了真,那會很無趣。

    周若怡幫他們聯繫好了三家贊助單位,張向北帶着人去杭城籤合同,跟去的人叫張向北張市長,對方單位的負責人奇怪了,問,你們永城的市長這麼年輕?跟去的人一本正經地說,對,掛職的。

    對方也就信了,相信張向北,大概是上面哪級團委,下派到永城掛職擔任副市長的,還真是前途無量。

    人家說的這麼有鼻子有眼的,張向北當面也不好否認,出了人家單位,他埋怨說,你這個傢伙,怎麼在這種場合都胡說八道。

    跟去的人大笑,他說,不是你說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到合同就可以嗎,沒看到對方恭敬的樣子?可惜了,張市長,沒有趁熱打鐵,你要是前面提出來,我估計對方會多加五萬。

    張市長的外號,連孫晉都聽到了,再看到張向北,她笑呵呵地和他說:

    “怎麼樣,北北,從美國回來,來永城和我當同事如何?”

    張向北連脖子都紅了起來,趕緊說:“孫晉阿姨,那是他們在開玩笑,亂叫的。”

    “阿姨和你是說真的,我們還真的缺乏你這樣有衝勁,又有世界眼光的幹部。”孫晉說,張向北嘿嘿笑着,應不出來。

    “永城農夫山泉之夏國際街頭戲劇節”終於開幕了,從來沒有這麼多的外地遊客,涌進永城,更沒有這麼多的外國人,出現在永城的街頭,而且膚色這麼豐富,這讓永城這個浙西山區小城的市民們,感覺到大開眼界。

    文化廣場和下面江邊公園,各式各樣的表演團體在進行免費的演出,以永城中心和文化廣場爲中心,輻射出去的這條新安路上,過了晚上六點,就禁止車輛通行,變成了一條步行街,街道的兩邊,都是籌備小組准許擺放的攤點。

    以售賣和製作各種永城的特色小喫爲主,有賣小餛飩和水餃的,賣雞蛋菠菜油煎粿的,豆腐包子和韭菜肉餅的,紅豆和芝麻麻餈粿的,包蘿粿和雪菜精肉烤餅的,蕎麥煎餃和油墩子的,小麥粿和酥餅的,還有現場製作麥芽糖和水落雞的,甚至豬血滾豆腐的。

    還有賣淳安老太婆雞翅和各種燒烤的,連永城本地人都不知道,原來永城還有這麼多好喫的小喫,不僅外地人喫得不亦樂乎,本地人連晚飯也只吃一半,還有半個肚子,要留着帶上街。

    把肚子喫的滾圓了,就走去文化廣場和下面江邊公司,看那些老外在演戲,雖然聽不懂他們在唱什麼,只憑着一紙簡介,瞭解一個大概,具體的,連舞臺上誰誰誰互相是什麼關係,都看得一團漿糊,但有什麼關係,開心和新奇就好了嘛,要知道那麼多幹嘛?

    看到肚子有點餓了,繼續去新安路上逛逛喫喫,然後回家,不管是住在哪個犄角旮旯的人,時常會碰到和他們一起同行的外地人,他們是回他們寄宿的家庭旅館去,低頭擡頭之間,就看到這麼多的外地人,就在自己身邊,這對永城人來說,又是新鮮的體驗。

    街上除了那些賣小喫的攤點,還有賣各種特許商品和紀念品的攤子,生意也相當好,不過在這些攤點買東西的,大多是外地的遊客,他們買起來的時候可一點也不手軟,不僅要買他們自己的,還有回去送人的。

    熙攘的人羣當中,到處都是那種舉着相機的人,也不知道他們是記者還是攝影愛好者,或者是攝影家,永城市文聯和杭城攝影家協會,在戲劇節期間,組織協會的會員在進行採風活動。

    文化廣場中間的噴水池那裏,擺着好幾排臨時的露天櫥窗,櫥窗裏新鮮火熱展出的,就是他們的作品,櫥窗裏的作品兩天一換,去看看自己有沒有被攝影家們拍進照片,也是大家的樂事之一。

    和戲劇節同時進行的其他活動,也吸引了很多的人,從交通部門和向南他們房務中心傳來的消息,戲劇節已經進行到一半,每天來永城的客人,絲毫也沒有減少的跡象,這讓向南他們鬆了口氣。

    網上,關於永城的話題始終不斷,一有新的話題出現,團市委組織的網評員們就撲上去,把這個話題炒熱,讓整個永城,不僅在網上熱了,實際也滾燙。

    感受最深的還是永城本地的居民,在整個戲劇節期間,整座城市,就像是在趕一場曠日持久的廟會,這讓他們每天一出家門,人就亢奮起來,也沒有辦法不亢奮,整座城市就像是喝醉了一樣,無休無眠,肆意狅歡,人在這樣的環境裏,不被感染是不可能的。

    這種狀況持續到了八月二十日,戲劇節終於閉幕了,接着到了二十三日,網絡直播大賽也結束了,整座城市,好像一下子空曠了起來,街道變寬了,夜也變長了,那些每天擁擠在這座城市的人,都去了哪裏?

    大家感覺到這座城市,就像是死去一樣,怎麼可能這麼安靜啊?

    很多人真的要過好幾天,才慢慢開始適應,他們看着街上的跨街橫幅,一條條被摘去了,路兩邊的路牌廣告,和戲劇節有關的廣告開始撤了下來,換上了原來的廣告,文化廣場和江邊公園,迎風獵獵的彩旗和氣球消失了,一座座舞臺也被拆除了。

    就是在網上,永城好像也只能看到一個背影,在漸行漸遠,他們這才相信,原來戲劇節真的是結束了,大家感覺心裏空落落的。

    永城市政府、籌備小組舉行了一次表彰會,表彰這次對戲劇節做出突出貢獻的單位和個人,名單很長,可以說是皆大歡喜,永城婺劇團和向南丁友松殷桃他們,當然在名單上,張向北也忝列其中。

    用官方的語言來說,這是一屆團結勝利圓滿的戲劇節,對很多的永城市民來說,這是一個回憶,對向南和張向北他們來說,是終於可以長長地籲出的一口氣。

    時間也到了張向北必須回美國去的日子了。

    向南和張向北都知道,這一次分別,不是短暫的分別,而是一年,他們兩個已經說好了,今年寒假,張向北不回來了,他要留在美國,把還沒有修完的課程多花點時間,爭取全部修完,六月就可以畢業,不然,要是有課程需要補考的話,就要等到明年下半年才能畢業。

    向南偎依在張向北的懷裏,扳着手指算着,她說:

    “其實也沒有一年,張向北,你說對嗎,現在都已經八月底了。”

    張向北摟緊了向南,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張向北聽到向南輕輕地啜泣起來,張向北吃了一驚,問:“你怎麼了?”

    “沒有什麼,就是心裏有點難過。”向南搖着頭說,“張向北,你知道我爲什麼喜歡和你在一起嗎?”

    張向北說不知道,爲什麼?

    “其實,你也知道,我從小就是和我媽兩個人在一起,我……我其實,不太知道怎麼和別人打交道,和其他的人在一起的時候,我心裏會慌,要是陌生的男的,還會感覺有點噁心,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感覺很安靜,就是有那種很定的感覺,你明白嗎?”

    張向北點了點頭,在向南的頭頂吻了一下。

    “所以張向北,你一定要早點畢業,早點回來,好嗎?”

    張向北說好。

    向南嘻嘻笑着:“你敢說不好?”

    張向北說不敢。

    “叫我姐。”

    張向北叫了一聲姐,向南咯咯笑了起來。

    向南要送張向北去上海浦東機場,丁友松和殷桃想一起去送,向南不讓,孫向陽和周若怡想請假一起去送,向南也不讓,周若怡說:

    “幹嘛,向南,你是要把張向北壟斷了?”

    “對啊,你不同意?”向南問。

    “同意同意,反正他是你的菜,又不是我的菜。”

    周若怡說,向南聽着,心裏很甜蜜,她很想告訴周若怡說,你知道嗎,其實是我已經是他的菜。

    向南忍住了沒說。

    向南不讓丁友松和周若怡他們送,是她知道,在浦東機場,她和張向北一定會抱着哭得一塌糊塗,很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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