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奔騰年代——向南向北 >1870 劉立杆的一天
    中午的時候,劉立杆去員工食堂,找大腦殼他們一起喝酒,吳仁貴坐在邊上的桌子,一個人喫着飯,並不參與他們,劉立杆招呼他過來喝一點,吳仁貴搖着頭說,不喝不喝,下午機房還要停機保養檢修,我要去盯着。

    劉立杆說不錯,總算還有一個清醒的。

    說完他看着大腦殼罵:“他媽的我糊塗,你也跟着糊塗?”

    大腦殼“嗬嗬”地笑,他笑起來的時候,粗脖子和胸脯上的肉一起抖動,那笑聲好像是被甩出來的:

    “沒事,沒事,我反正都是幹粗活的,出不了錯,細活有吳傻子在,你怕什麼。”

    一桌的人都大笑,吳仁貴用手指把鼻樑上眼鏡的鏡架撥下來一寸,從眼鏡上面,眯着一雙眼睛看着大腦殼,罵道:

    “我看不清楚,是哪個在放屁?”

    大家又笑了起來。

    吳仁貴喫完飯,站起來,一隻手拿着疊在一起的兩隻空碗,走過他們這桌的時候,伸手一抄,就把大腦殼面前的半包香菸拿走了。

    大腦殼叫道:“哎哎,吳傻子,你什麼時候學會抽菸了?”

    吳仁貴把煙放進自己的口袋,說:“我不抽,下午給工人們抽。”

    他說完就走了。

    大家看着大腦殼,樂不可支,大腦殼歪着頭“嘖”了一聲:

    “這讀書人,還真得罪不起,他們要壞起來的時候,比哪個都壞,看到沒有,拿着我的香菸去收買人心。”

    大腦殼說着的時候,煙癮上來了,他目光在桌上睃巡,一起喝酒的人,都笑着把桌上自己的香菸放進了口袋,只有劉立杆的還放在那裏,大腦殼伸手去拿劉立杆的香菸,被劉立杆用筷子在手上“啪”了一下,罵道:

    “一杯酒一根菸,先把酒喝了。”

    大腦殼“嗬嗬”笑着,端起杯子,把酒一口乾了,有殘酒從他下巴漏下來,滴到了裹着大肚子的衣服上。

    大家坐在那裏,吹牛喝酒,眼看着離下午上班時間,還有十分鐘,這才收場,大家站起來紛紛往外面走,把桌子留給了食堂的工作人員收拾。

    大腦殼他們走去了辦公室,劉立杆一個人打着飽嗝,穿過眼前的那片樹蔭,朝水庫的堤壩走去。

    外面豔陽高照,一些遊客,坐在植了草坪的堤壩斜坡上曬太陽。

    劉立杆也找了一個地方躺下來,陽光太刺眼,他用一隻手臂遮擋在自己的眼睛上,心裏想着,明天來的時候,該帶一張報紙出來。

    躺在這裏,比躺在露臺上還要舒服,露臺的玻璃頂上,爬滿了葡萄的枯藤,枯藤上雖然剛暴出一顆顆的綠芽,還不至於把陽光完全遮擋,但也零零碎碎了,不如在這裏曬得痛快,只一會,就全身暖洋洋懶洋洋了。

    加上剛剛又喝了酒,劉立杆很快就睡着了。

    三月的天氣,風還是有點冷的,太陽開始斜到一邊的時候,水面上的風開始大了起來,這一面堤壩,又正好頂着風,劉立杆是被凍醒的,他坐了起來,看看手錶,已經三點多鐘,這一覺他睡了兩個小時。

    陽光雖然還籠罩着他的身前身後,但光線已經有些柔弱了,劉立杆站起來,用手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走到堤壩頂上,他想起來了,中午的時候,吳仁貴說下面機房下午停機保養檢修,他就乘自動扶梯下去外面壩底。

    他走進了發電車間裏,看到原來三班倒的工人們,這時候都來上班了,大家圍着那臺水輪發電機忙着,吳仁貴換了一身的藍色的工作服,見到劉立杆過來,也沒有時間和他說話,只是舉起手裏的扳手比劃一下,算是打過了招呼。

    劉立杆在那裏看了一會,問要搞多長時間,吳仁貴和他說,今天是大檢,大概要忙到晚上十一、二點。

    “我讓餐廳給你們安排一個包廂,忙完了上去喫夜宵。”劉立杆說。

    工人們都笑了起來,吳仁貴罵道:“笑什麼笑,一聽到喫就開心了,都給我好好幹活,活幹不好,讓你們喫西北風。”

    有工人頂嘴道:“吳總,我就是想喫,這季節也沒有啊。”

    “吳總可以親自放一個給你喫,你要什麼風都有。”

    另外一個工人說,大家被逗笑了,吳仁貴也笑起來。

    劉立杆從車間出來,走出大門,看到那菜園裏,有人在澆菜,劉立杆過去,從一個工人手裏拿過長柄的糞勺,從糞桶裏舀了已經用水摻稀的水糞,澆着菜。

    澆完了一擔水糞,手也有點酸了,他把糞勺還給了那位工人,站着和他聊了聊天,請抽了一棵香菸,這才離開菜園。

    他回到堤壩頂上,時間已經快五點了,劉立杆雙手叉腰,站在那裏朝四周看看,從水面過來的風颳到臉上,有點涼,他還不想回去,就決定沿着水庫繞了一圈。

    他從魚味館這邊走進去,走到攀巖那地方,碰到兩個挑着玉米的工人,劉立杆就跟着他們上了山。

    他們是上山去朝樹林裏撒玉米的,他們把玉米撒到草叢和灌木中,那些雞會自己找出來喫,這樣就促使了雞們,每天在山上不停地刨着,活動着,據說這樣長大的雞,味道特別鮮美。

    在撒玉米的同時,他們也在山上收着雞蛋。

    好在雞一般都喜歡把蛋下在自己的窩裏,大部分的雞蛋,都下在他們在樹林間搭起的一個個草棚裏,當然也有個性比較散漫的母雞,會把蛋下得漫山遍野,到處都是,有些蛋找到的時候,用手搖搖,都已經壞了。

    天已經有點黑了,劉立杆這纔跟着收蛋的工人們一起下山,在這片山上,每天有二十幾個工人在幹着這樣的事。

    劉立杆穿過那片樹蔭,看到大腦殼的辦公室門前圍着一大堆的人,雯雯已經從廣州回來,和倩倩一起被人圍在中間,劉立杆看到她們,就沒右轉,朝那幢小房子走去,而是走向了人堆。

    有人老遠就看到了劉立杆,叫着:“讓開讓開,爸爸來了。”

    大家回過頭,看到劉立杆,都笑了起來,劉立杆被他們笑得莫名其妙,更不知道那傢伙在說什麼,走近一看,又大喫一驚,他看到雯雯抱着一個嬰兒,正朝着他笑。

    劉立杆問:“這是你從廣州買回來的?”

    “滾,廣州還有小孩子買的?”雯雯說,“撿來的,不知道誰,晚上把她扔在超市的門口,被保安發現了,我們到的時候,大家都不知道拿這小孩怎麼辦,我和你說,這小孩和我特別有緣,人家抱着的時候,她都一直在哭,我一抱,她馬上就不哭了。

    “哈哈,我當時就心軟了,我說我要抱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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