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O一五年二月十四日這天,情人節,杭城雖然下着小雨,氣溫在這一天卻陡然上升,從前一天的最低氣溫5c,升到了最低氣溫13c,加上再過四天,就是大年三十,很多的情侶在這一天,過完這個屬於他們的節日後,第二天就要分別,踏上各自的歸途。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都是張晨最忙碌的時候,他可顧不上什麼情人節,更不會和其他的一些小老闆一樣,這一天瞞着自己的妻子,忙着到處送花送巧克力送禮物,風雨無阻。

    工廠裏的工人們都開始回家,光安排他們的火車和汽車票,就是一件很頭疼的事情,電子商務產業園區和下面動感地帶,已經準備關門,要安排春節值班的事宜,土香園大酒店和物流基地,春節期間正常營業,但還是有很多人,必須回家,剩下的人手就緊張了起來。

    對“河畔油畫館”來說,春節是大家休息的時間,卻是他們最忙碌的時間,每年的這個時候,都要安排一個迎新春性質的專題展覽,這個展覽,是他們每年的重頭戲。

    因爲他們油畫館,這些年每年都和紐約的現代美術館和古根海姆美術館舉辦聯展,這讓他們在國內的年輕油畫家們中間聲名鵲起,大家都想有機會參加這個聯展,這是他們的作品走向世界的最好機會。

    要不是這樣的聯展,他們的作品,怎麼可能出現在紐約的現代美術館和古根海姆美術館?

    自己的作品在紐約現代美術館和古根海姆美術館展出,也可以在他們的創作履歷上,增添很漂亮的一筆,對拍賣行和藏家來說,都很有吸引力。

    “河畔油畫館”的那個世界名畫家專廳開幕之後,因爲裏面展出的,新發現的畢加索和馬蒂斯、達利、畢沙羅等等的作品,也讓他們油畫館,有了更多和世界其他美術館交流的機會。

    他們會向其他的美術館出借他們的藏品,反過來一樣,其他美術館的藏品,也會經常出現在他們館裏。

    國內的觀衆,終於有機會等到那些世界名畫,近距離地出現在自己眼前。

    這些,都大大地提升了他們美術館的知名度,趙欣變得很忙,經常在世界各地飛,她昨天才從比利時的安特衛普回來,今天上午,就到了張晨的辦公室。

    她是來向張晨彙報,她這次在歐洲和幾位藏家洽談的情況,他們手裏有幾幅,羅中立一九八四年公派去比利時皇家美術學院留學時,在比利時創作的作品。

    張晨看了她帶來的照片,問趙欣,這些,發給羅中立看過了嗎?

    趙欣點點頭說:“看過了,他確認是自己在那裏的時候畫的,沒想到還有重新見到的一天。”

    “那就好。”張晨笑道,“那我們就定下來買,對了,小樹他們那裏怎麼樣?”

    “已經準備差不多了,後天開幕沒有問題。”趙欣說。

    張晨說好,那我晚上過去看看。

    小樹他們,今年在佈置的展覽是,參加展覽的作者,幾乎都是剛考進美術學院,開始進行本科學習的學生,他們能參加這樣高規格的展覽的機會,幾乎還沒有。

    爲什麼選定九五後,還是張晨的主意,張晨說,他們幾乎是最生猛的,還留着那種質樸和衝勁,作品最有看頭,經過幾年美術學院的專業學習,他們的東西,倒可能變得世故和流俗了,過幾年他們回過頭來看自己的作品,可能自己都會被嚇到。

    我們應該把這個記錄下來。

    小樹和趙欣也覺得張晨說的這話很有意思,就決定舉辦這樣一個展覽,把國內最年輕一代油畫家的作品,集中展示給大家看,展出結束之後,大部分作品,也將會變成他們的館藏。

    小芳從門外走進來,張晨擡頭看了看她,問她有什麼事?

    小芳搖了搖頭說沒事沒事,你們繼續。

    小芳和趙欣打了一招呼,走去會議桌那裏,打開筆記本電腦忙了起來,這邊張晨和趙欣繼續說着。

    等到趙欣彙報完畢站起來,和小芳再見,走了出去,小芳這才招呼張晨說:

    “親愛的,你過來看。”

    張晨走了過去,在她身後站着,他看到小芳的筆記本電腦上,打開來的是黃總他們的那個“88金融”網,張晨笑了起來,問:

    “怎麼,地主婆年底要收租了?收益怎麼樣?”

    “我覺得他們出問題了。”小芳說。

    “哦,你怎麼知道?”張晨問。

    “年底的這個時候,應該是他們最忙的時候,沒錢的要借錢度過難關,出借的人,到了年底,也會有很多資金方面的需求,會提現,你說對嗎?”小芳問。

    張晨點點頭。

    “所以我從昨天開始,每個平臺每天都提一千元試試,結果他們這裏,已經提不了款了。”小芳說,“我估計,他們的資金鍊已經斷了。”

    張晨嚇了一跳,他說:“不會吧,前天黃總還在給我打電話,鼓動我投錢,被我婉拒了。”

    “你真是個哈兒,他就是資金鍊要斷了,才需要找新的資金,打你電話,幸好你沒有投。”小芳說,“這個時候,要是出借人集中提現,就像是銀行擠兌,正是他們風險最高的時候。”

    “他們公司就在對面樓上,這裏都看得到,你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張晨說。

    “對啊,所以我來,讓你陪我過去看看。”小芳說。

    “不去不去,我不去。”張晨一聽,趕緊搖手拒絕:“我好不容易纔擺脫那個黃總,今天過去,被他看到了拉住,我不是自己找上門送死?”

    小芳咯咯地笑着,她說:“好吧,我知道你臉皮薄,算了,我放過你了。”

    小芳說着站了起來,張晨問:“你去幹嘛?”

    “過去看看啊,我讓趙崢陪我去,本來就是她名字開的賬號。”小芳說着走了出去。

    張晨也站起來,走到窗前,好奇地看着對面“錦繡江南”的那三幢寫字樓,看了一會,他覺得小芳說的可能是對的,下雨天,外面陰沉沉的,他看到黃總他們公司的窗戶裏,漆黑一片,連燈都沒有亮。

    再看看瞿天琳他們公司,燈火通明,裏面有人影走來走去,這纔是一個正常公司的樣子。

    張晨很自然地,把目光轉到了老倪原來的公司,現在已經不知道是哪家公司在這裏了,他看到這家公司,包括老倪原來的辦公室窗戶裏,也是燈火通明的,張晨心想,坐在老倪原來辦公室的人,一定不知道,他坐着的地方,原來是誰坐在這裏。

    坐在這裏的人,原來轟轟烈烈把自己炒成了一個全國知名人物,然後很快,就那麼灰飛煙滅。

    江南運河日夜不停地流淌着,雨落在水面,很快就消彌了自己的蹤跡,張晨覺得,老倪真像是這淅淅瀝瀝的雨水,在空中的時候很瀟灑,落到水面的時候,就消失了。

    江南運河這樣不停地流着,老倪曾經落在它上面的身影,也不知道被帶去了哪裏。

    還有劉立杆,張晨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和劉立杆站在中北橋上,劉立杆指着杭城彈簧廠那一片低矮的房子,和他亢奮地說着,自己要在這裏豎起高樓時的情景。

    如今,樓還在,但起高樓和曾經在這高樓裏的人,一個去了天上,一個雲深不知處。

    那個黃總和秦總,會有更好的結局嗎?

    張晨搖了搖頭。

    過了半個多小時,小芳和趙崢回來了,張晨問:“已經完蛋了,人去樓空,對嗎?”

    小芳奇道:“你怎麼知道?”

    張晨指了指窗外說:“從這裏就可以看到,連燈都沒有開。”

    “人去是對的,樓可沒有空。”小芳說,“門上落了鎖,門口的走廊裏都是人,連警察都來了。”

    “都是提不了款的投資人?”張晨問。

    小芳點點頭:“你那個朋友黃總,估計已經跑路了。”

    張晨的腦海裏,馬上浮現出那天,黃總到他辦公室裏,滿臉喜色地和他說,這是自己公開給兒子過的第一個生日,沒想到這很可能,也會是最後一個,那個小胖子,現在怎麼樣了?

    一米二大,十五層高的蛋糕,一定會成爲他的童年和少年時期,最美好的回憶。

    還有那個麻將臉的方總,一直都是他凶神惡煞般地追着別人要債,現在他大概,也正被別人追着要債吧?被別人追着要債的時候,他還會那麼橫嗎?

    最可惜的,還是黃總,張晨應該說,對他的印象一直不錯,憑他的智商,要是能踏踏實實做點事情,肯定也能做出成績,當然,就是現在跑路,他也肯定會比別人,更知道跑得怎麼徹底。

    張晨嘆了口氣。

    “你嘆什麼氣?”小芳問。

    張晨搖了搖頭,他說沒有什麼。

    小芳跟着嘆了口氣,張晨問:“你又嘆什麼氣?”

    “恐怕纔剛剛開始,接下去會有連鎖反應,這一天,比我預料的來得還要快。”小芳說。

    “那我們需要把所有平臺裏的錢,都提出來嗎?”趙崢問。

    小芳說不用,就這樣一天一千提,我就看看,這連環雷,來的速度會有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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