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計支撐不住了,劉得華的爸爸扭頭喊了一聲,這一次,劉得華的媽媽帶着他的妹妹和姐姐,一人腋下夾着一把摺疊躺椅,浩浩蕩蕩出來,把六張躺椅分成兩排排開。

    張向北看着樂不可支,沒想到劉得華家裏,還真的是有這麼多的躺椅啊,張向北問劉得華,你們家經常會有這樣的情況?

    劉得華指了指桌上的那隻,已經被分解得七零八落的豬,和張向北說:

    “我姐姐做這個遠近聞名,住得也近,就嫁到了鄰村,合作社和村裏要是有什麼事情,需要請客,接待上面的領導什麼的,都會放在我家裏請客,讓我姐姐過來幫忙。”

    “這是你姐姐做的?那真不錯,比我們那天去喫的那家飯店,做得還要好喫。”

    張向北說,他這算是知道爲什麼劉得華的姐姐要過來幫忙了,而且他們家裏,還會專門買一個商用的冰櫃,用來冰鎮啤酒那麼誇張,特別是還要備下這麼多的躺椅,接待喝醉的領導們。

    “對了,你姐姐菜做得這麼好,怎麼不去開飯店?”張向北問。

    “開飯店太辛苦了,不想開。”劉得華說,“我姐姐平時就在家裏帶帶小孩,菜地裏幫點忙,偶爾纔會來幫忙做這個,主要是爸爸這個人,耳朵軟,人家一說,他就打我姐姐電話。”

    劉得華說着,看了看對面,對面那三個人,管自己說着話,根本沒留心他們這邊。

    村支書站起來,踉踉蹌蹌地走去了大槐樹下,站着掏自己傢伙的時候人站立不穩,晃了一下,他趕緊用右手撐住樹幹,單手把問題解決了,人還在那裏站着,右手還是沒有離開樹幹,過了一會,他手扶着大槐樹,一步一步繞起了圈。

    繞了兩圈之後站住,目光呆滯地盯着眼前的樹,盯了一會,人突然往後一個趔趄,好像要往後倒,緊接着身子朝前一衝,“哇”地一聲,把一肚子的不分青紅皁白都吐了出來。

    劉得華的爸爸和主任,對此好像見怪不怪,連頭都沒有轉過去看看,兩個人顧自熱絡地用本地話在說着什麼。

    村支書終於不再吐了,他站在那裏又站了一會,這才踉踉蹌蹌往回走,不過,沒有走向酒桌這裏,而是直接走到了躺椅那邊,在會計的邊上躺了下去。

    主任扭頭朝那邊看看,罵了一句慫貨,他接着站起來,張向北他們都以爲他要去大槐樹那裏,沒想到他是走向了躺椅那邊,劉得華的爸爸伸手一撩,沒有拉住他。

    主任得意地嘎嘎笑着。

    主任走去了那兩排躺椅那裏,伸手拍了拍村支書的臉,村支書早就醉得不省人事了,主任嘀咕了一句什麼,又去拍拍會計的臉,會計也沒有理他,他接着還是嘀咕了一句什麼,接着,他自己倒在了邊上的一張躺椅上。

    劉得華的爸爸扭頭看着那邊,手往後面不停地甩着,好像手上沾着什麼髒東西,他要把它甩掉一樣,他罵罵咧咧的,聲音含糊不清,應該是在罵那幾個人,都是慫貨。

    折騰夠了,也罵夠了,劉得華的爸爸轉回頭來,看着張向北,他身子矬了下去,趴在桌上,下巴都快抵到桌面了。

    他從下往上看着張向北,嘴裏不停地和張向北說着什麼,口齒不清,說的又都是本地話,張向北依稀聽出來,他是在向自己誇劉得華,說他兒子這樣好那樣好,張向北不停地點頭,說得華確實很好,很不錯。

    劉得華的臉都被說紅了,不停地制止他爸爸不要說了,但他越制止,他爸爸說得就越起勁,劉得華實在是忍不住了,站起來走過去,和他爸爸說,我扶你過去躺一會。

    他爸爸半推半就,被劉得華從座位上拉了起來,劉得華扶着他往那邊走,沒走幾步,他爸爸整個人突然賴了下來,往地上倒去,劉得華拉着他的手,身子朝相反的一側彎曲,竭力拉扯着,想不讓他爸爸倒在地上。

    張向北趕緊起身跑過去,從另外一側,抓住了劉得華爸爸的手,把他拉了起來。

    兩個人把劉得華爸爸架到躺椅那裏放倒,回來坐下,劉得華笑道:

    “還真的把他們都幹趴下了,張總,你酒量真好。”

    “你也不錯啊。”張向北說,兩個人都笑了起來。

    劉得華和張向北說:“來,張總,不管他們,我們喫我們的。”

    “早就喫不下了。”張向北說,“這菜太好吃了,我都已經把自己喫成了一頭豬。”

    劉得華笑笑。

    張向北看看手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這一頓酒,他們整整喝了四個多小時。

    看到張向北看手錶,劉得華知道他這是想回酒店了,他朝房子裏叫了一聲他姐姐,他姐姐走了出來,劉得華叫她去幫忙叫自己家裏的幫工,開電動三輪過來,把那個司機送回去,另外再叫一個司機過來,幫他們開車。

    張向北聽到,連忙擺手說:“不用不用,我還很清醒,我自己可以開回去,壽光城裏,應該不會查酒駕吧?”

    “不管有沒有查酒駕,你都不能開,前面二司令特別交待過我,我和他說,你們晚上在我家裏喫晚飯,二司令和我說,讓我管着,不管是你還是武總,喝了酒就不許開車。”

    張向北知道劉得華說的二司令,就是二貨,他下面的人,無論天南地北,不是叫他二總,就是叫他二司令,連他的真名叫什麼,都很少有人知道。

    “你聽他幹嘛,我自己可不可以,我自己最清楚。”張向北說。

    “二司令說的對,他說,萬一要是酒駕被警察抓住,進去拘留三個月,張總,‘宅鮮送’怎麼辦?”劉得華問,張向北被問住了。

    劉得華朝他姐姐點點頭,他姐姐笑笑,走了出去,出去的時候,還特意把不鏽鋼大門的兩扇門都敞開了。

    過了十幾分鍾,張向北和劉得華聽到了外面車子的響動,不一會,一輛電動三輪車從外面轉了進來,劉得華的姐姐和另外一個人坐在後面車斗裏。

    劉得華走過去叫了叫那位司機,叫不醒,他們四個人,擡手擡腳,把司機擡到了電動三輪車的車斗裏。

    劉得華和他們家的幫工說了一個地址,幫工啓動電動三輪出去了,張向北在邊上看着有點驚奇,前面司機就說了這麼一次,還是對着劉得華的爸爸說的,自己早就忘記他說了什麼,沒想到劉得華記得這麼清楚,看樣子,這傢伙的心很細。

    他們把小武攙扶進了越野車的後排,劉得華自己也坐進去,在邊上扶住了他。

    這個時候,劉得華的媽媽和妹妹也從房子裏出來,張向北和她們三個再見,坐進了副駕座,被叫來的那個司機,啓動車子,車子轉出劉得華他們家的院子,不一會,車子出了村子,朝壽光市區開去。

    第二天上午,張向北七點多鐘就醒來了,他還是拿起手機,和向南微信視頻,向南正坐在永城中心大酒店的餐廳裏喫早餐,永城今天下雨,向南很早就去了團裏。

    向南把鏡頭轉向外面,給張向北看外面溼漉漉的花園,還有陰沉沉的天空。

    鏡頭轉回到向南,向南苦着臉說:

    “張向北,天氣預報說,接下來一個多星期,都是這樣的天氣,唉,要是戲劇節開幕的那天也下雨,那可怎麼辦啊。”

    張向北說:“照計劃進行,風雨無阻啊,接下去演員還要在下雨天演戲,觀衆還要撐着雨傘看戲,這纔是街頭戲劇節有意思的地方。”

    “好吧好吧,天要下雨孃要嫁人對吧,我們也沒有辦法對吧,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向南說,“對了,張向北,你們怎麼樣,今天早上有沒有去菜市場?”

    “沒去,我們昨天直接去蔬菜合作社了,應該說談得很理想,晚餐是在我和你說過的,那個劉得華家裏喫的,我們回到酒店,把師父擦洗乾淨放牀上,已經十點多了,我想你已經睡覺,就沒吵你。”張向北說。

    “小武叔叔怎麼了?”向南問。

    “喝醉了。”

    “喝醉了?怎麼可能,張向北,你說小武叔叔喝醉了?”向南吃了一驚。

    張向北說對啊,就是喝醉了,他把昨天晚上的情景,和向南說了,向南在電話那頭咯咯笑個不停。

    “張向北,你讓我刮目相看啊,我還以爲,如果有人喝醉,那也會是你,沒想到是小武叔叔。”向南笑道。

    “是個人到了這裏,都會被灌醉,我覺得我根本就不是人,我把自己都嚇到了,沒想到我有這麼好的酒量。”張向北得意地說。

    “叮鈴叮鈴……”門鈴響了,張向北笑道:“看樣子真的不能背後說人壞話的,說師父,師父就到,來問罪了。”

    向南也聽到了門鈴聲,她笑着說:“那我趕緊逃了。”

    說着就把對話給關了。

    張向北走過去打開門,門外站着的果然是小武,張向北問:“師父,你怎麼樣?”

    “頭疼得快要爆炸了。”小武走進來說,“我們這裏是不是差不多了?這個地方,真的不能再待了,昨天一天,就把我一輩子的酒都喝完了。”

    張向北哈哈大笑,他說好好,這裏也確實差不多了,等會喫完早飯,和劉得華談一下,我們下午出發,去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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