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在做“人家旅業”這一系列設計的時候,始終圍繞着一個“藏”字,當時的設計初衷,和現在劉立杆要求的新“人家旅業”的私密性,是合拍的,客人第一次到他們民宿,第一個感覺就是不錯,這地方很清靜或者幽靜,遠離了都市的喧囂,人會從心裏鬆弛下來。

    這就是第一感的認可,很像是男女的一見鍾情,第一眼看到這建築,深藏在周圍的環境裏,就和他心裏想逃離,想避開別人的視線,和他心裏尋覓的目的地契合了,人就會很想融進去,就像是水,融入了水裏,消失於無形。

    相反,要是很“露”,很醒目,抵達這裏的第一刻,客戶就會條件反射般皺皺眉頭,心裏有個疙瘩,接下去看什麼什麼都不滿意,整個人也處於一個戒備和緊張的狀態,你要是再想改變他的這個第一印象就很難。

    但僅僅只是做到外部形態上的“藏”還不夠,內部還需要做調整,要把這種藏深入骨髓,張晨和劉立杆說:

    “每個項目都需要犧牲一兩個房間,這樣,不僅把原來的房間加大,還可以增加更多的公共空間,公共的空間足夠大,人沒有逼仄的感覺,沒有人擠到了人的感覺,纔會放鬆下來。”

    劉立杆說好,那我們就調整方案。

    “還有,畢竟不是每個客戶都會包一幢房子,這在房子內部,也要在結構的設計上,建立一個半封閉的環境,最簡單的,就是所有房間的門,不會對着門,在我的房間,哪怕開着門,也不會看到其他的房間,門口也不會有人走過。

    “比如,原來一個樓梯上去,一排三個房間的設計,就要設計成一個樓梯上去,左右不同方向的兩個房間,還要增加拐角或遮擋物,這樣每一個房間,就有了一個相對封閉的小世界,包括陽臺和露臺也是,從這個房間,不能看到隔壁房間的,最好是連樓上都看不到樓下。”

    “可以,可以。”

    劉立杆說着就想起了自己設計的紅嶺水庫的房子,他說:“不行就用葡萄藤隔開,你在下面潘金蓮倒掛葡萄架,上面也看不到。”

    “去你媽的!”張晨罵了一聲,劉立杆哈哈大笑。

    “考慮到還需要開會或者小型的討論,就必須在每個項目,增加一個小的會議室,這個會議室,可以參照我們三亞的做法,做成獨立的玻璃的房子,安裝好投影設備,可以在裏面開會辦公,沒有會務和辦公需求的客人,可以作爲娛樂室使用。”張晨說。

    “這個也很簡單,只需要根據客人的需要,臨時改變一下里面的佈置就可以。”張晨補充說。

    劉立杆想了一下,他說:“要是把玻璃的房子,建成小型的游泳池和健身房,把會議室或娛樂室,放到地下室去呢?”

    張晨覺得劉立杆的這個建議很好,這裏的會議室和他們三亞半畝田酒店不同,不需要那麼大的面積,完全可以放到地下室去,這不管對開會還是娛樂來說,感覺更好,而游泳和健身,可以放到地面去,一邊鍛鍊,一邊觀賞着四周的風景。

    甚至可以浮在水面上,看着頭頂滿天的星星。

    張晨和劉立杆說可以。

    劉立杆說:“我這裏也需要調整,放慢節奏,本來‘馬就到’已經在江蘇給我聯繫了幾個地方,我要過去,現在看來,這事要緩緩了,我先把手上這幾十個項目做起來,做成精品,把名氣先打出去。”

    張晨說對,不要急,你原來又沒有做民宿的經驗,經驗也是要靠積累的,再說,浙江是發展這個項目最好的地方,本身經濟就很發達,上海人還已經習慣了把浙江當成他們的後花園,要是連浙江都做不起來,你就不用去外面折騰了。

    “你讓張木生和錦繡設計院的設計師們,明天到我這裏來,我和他們說說應該怎麼調整。”張晨和劉立杆說。

    “小米這裏也需要調整方向,現在就開始着手服務中心人員的招聘和培訓,對了,張晨,廚師培訓這塊,就放在土香園,交給慧娟,你看可以嗎?”劉立杆說。

    “又被你喫定了?”張晨問,劉立杆哈哈大笑,他說:“不是一家人嘛,你還說什麼兩家話。”

    張晨說:“廚師這塊,各大菜系的,你招的時候,還是要招有基礎的,慧娟這裏也不可能說什麼菜系的她都懂,最多也就是通過培訓,提高他的技藝,這個是通的,但每個菜系,都還有自己的魂,有自己的特點,這個不是慧娟都能培養出來的。”

    劉立杆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他說:“我要招的,最起碼一級廚師起步,可以嗎?”

    “可以,不過你現在招不到一級廚師了。”張晨說。

    “爲什麼?”劉立杆問。

    “豬,廚師現在已經不像原來那樣,一二三級,然後是特三特二特一級,現在分五個等級,初、中、高級,高級之後是技師,技師上面是高級技師,你招高級就可以,太高沒有必要,待遇要求也太高,畢竟他服務的人還是少,和我們下面專業的酒店還不一樣。”張晨說。

    劉立杆說好,我知道了,“對了,張晨,你這裏高級技師有多少?”

    “五個,我們站第一個墩頭的,都是高級技師,不過也不要太迷信這種東西,廚師也分的,有人是以考級爲目標,有人是靠實際的本事喫飯,一個高級廚師,一般該有的能力他都有了,接下去,就靠顧客的口碑了。”張晨說,“不是說一定要到高級技師的級別纔是大牛。”

    兩個人說着話,不知不覺,杯裏的酒也喝完了,張晨問劉立杆,還要不要開一瓶?劉立杆說算了,我今天還要好好想事。

    “我也要再出發了。”張晨說。

    “你要幹嘛?出發?出發去哪裏?”劉立杆問。

    張晨笑笑,說:“看着你和張向北,一個個都開始創業,我心裏也癢癢的,有點羨慕,我覺得自己這幾年退步了,已經沒有那麼多激情,幹一件事情,不會再像創業的時候,那麼全身心地投入了,再出發,我是說,我也要開始再創業。”

    “你不是沒有激情,你是日子太好過了,下面每一塊都有得力的人在管着,說句不好聽的,你現在在公司,就是一個多餘的,你哪怕癱瘓在牀,每天錢也會叮叮咚咚自己跑進來。”

    劉立杆看了看張晨,繼續說:

    “不過,人在一個舒適的環境裏太久,是會鏽掉的,我感覺到我有一段時間就是這樣,在紅嶺水庫,每天無所事事,早上看着日出,然後就等着日落,所以後來,我覺得自己必須走了,碰到北北只是一個契機,他就是不來,我覺得我可能也待不久。”

    “好吧,這個我承認,現在想起最早的時候,我和小昭兩個人半夜還在趙志剛店裏幫助訂釦子,天還沒亮,我們又要過去,再冷的天,騎着車在路上趕去市場開門,都會騎出一身的汗,現在想想感覺像是做夢,要是讓我再去喫那樣的苦,我自己都不知道還喫不喫得消。”

    張晨苦笑着搖了搖頭。

    “不一樣,就是現在再創業,起點也不一樣了。”

    劉立杆說:“我的創業是從掃樓開始的,現在還需要再去掃樓嗎?其實張晨,有時候想想,我們還是幸運的,你看看現在賣保險做推銷的這些年輕人,哪個不是和我一樣,每天在掃樓,但機會已經不一樣了,現在沒有奇蹟了,不會說,一個電話,就掉下來一個大單。

    “包括後來回到杭城,我那個時候,拿着十萬塊,都可以開始做房地產,現在就是給我一千萬,我也無從下手,這是真話,一點也不矯情。”

    劉立杆說着,張晨點點頭:“對,擺個餛飩攤都可以發財的時代,已經徹底過去了。”

    劉立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和張晨說:

    “我們,就是我們這一代人,把北北他們的路都堵死了,賺錢已經沒有捷徑,每一條小巷子裏都是烏央烏央的想着發財的人,你承不承認,北北要是沒有小芳和你,他就是耶魯畢業的,現在也一樣要拿着報名表,等着別人面試他。

    “或者拿着項目計劃書,去見一個個只會忽悠的,不靠譜的投資者,真正的大傢伙,他還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就‘宅鮮送’這個項目,他還沒有出發,可能就死在出發點。

    “我這樣說,可一點也沒有否定北北的意思,他比大多數的同齡人都優秀,比那些只會在網上賣賣萌,擺擺闊的富二代強多了。”

    “這沒有什麼承認不承認的,事實就是如此。”

    張晨說着想起了那天張向北和自己與小芳,說起“宅鮮送”這個項目時的情景,張向北那個時候已經有五百萬,可以說,已經是很多的年輕人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但就是有五百萬,在小芳面前還是不堪一擊,小芳告訴他,必須要有二十個億,纔可以把這事做起來。

    “不過,也不絕對。”張晨說,“耶魯那麼多人,想到去種菜,還能靠種菜賺到錢的,也只有張向北,把我扔到耶魯,我都不知道怎麼才能夠活下去,更別說賺錢,所以說,任何時候,還是事在人爲,要靠人自己的努力,自己不努力,有多少錢也是敗家子。”

    “好好,張向北確實不錯,祝賀你和小昭,生了一個好兒子,也便宜了我和譚淑珍,不過,我們家南南,配配你們北北也綽綽有餘,來來,乾杯!”

    劉立杆叫着,兩個人拿起空杯子,舉了舉,把杯底還有的幾滴剩酒,滴到了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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