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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葛、新葉和檀村一帶,劉立杆和張晨都很熟,他們以前在劇團的時候,經常會去這一帶演出,婺劇本來就叫金華戲,而這一帶,都是原來的金華地區。

    從杭城到諸葛八卦村,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從杭城到金華,再經過蘭溪縣城,沿着330國道一直走,會經過諸葛鎮。

    還有一條,是從杭城到永城,過了永城縣城,320國道快到壽昌時,有一個三岔路口,直走沿着320國道,是往龍游的方向,張晨他們去上饒、去貴州,走的都是這條路。

    往左,是通往金華的330國道,轉進去,朝大慈巖方向前進,過了大慈巖,又是一個三岔路口,往左,是去新葉、裏葉和檀村的縣道,繼續沿330國道直行七、八公里,就到了諸葛鎮。

    張晨、劉立杆、雅克、傑森、老譚和翻譯,乘坐劉立杆他們公司的一輛土黃色的豐田麪包車,他們決定,還是走經過永城的這一條路,因爲這條路走的多了,在心理上感覺會近一點。

    還沒過正月十五,320國道上車很少,他們走了兩個多小時,就到了永城,再走一個小時,就到了大慈巖。

    這大慈巖,號稱江南懸空寺,張晨卻覺得沒什麼意思,這裏供奉的是地藏王菩薩,以前據說在這一帶,香火很盛,寺廟也確實是懸空在懸崖上,從下面的330國道上就可以看到。

    這裏還沒有開發的時候,張晨就上去過一次,上面可以說是已經破壞殆盡,不僅地藏王菩薩自身難保,不見了蹤影,連寺廟整個都被拆了,“破四舊”的革命羣衆,能力不夠,要是夠的話,他們大概會把比寺廟更舊的這座山也拆了。

    張晨上去的時候,新的寺廟還沒有開建,老寺廟只剩下懸崖上一個凹進去的洞穴,那時讓他好奇的是,在這麼高的半山腰,那洞穴里居然還有一汪泉水,而且那泉水一年四季,據說都是這樣,水面幾乎和四周的巖壁齊平,不但從來也不會枯竭,也不會滿出來。

    新寺廟建好之後,大概是建的時候受到影響,這一汪泉水永遠地消失了,張晨覺得,這哪裏是新建,簡直就是在破壞,把這地方,最神奇的一個景觀給破壞了。

    他們那次去,是當地朋友的父親帶他們上去的,朋友的父親和他們說,這山谷裏,以前都是高大的幾百年樹齡的草榧樹,你從外面,一直走到那懸崖底下,都是蔭的,這些樹,大鍊鋼鐵的時候,都砍掉去鍊鋼了。

    他們那次去的時候是個夏天,整個山谷光禿禿的,從外面走到懸崖下的臺階前,人都快被曬掉了一層皮,他們一路,把當年那些砍樹的傢伙,操了他們十八代的祖宗。

    張晨他們把車停在330國道路邊,下車朝大慈巖看着,劉立杆問雅克要不要上去,雅克看看半山腰那簇新的酒紅色的寺廟,就知道是個新建的玩意,霎時就沒了興趣。

    一行人上車繼續走,走了幾分鐘,就到了一個三岔路口,新葉和檀村都從這裏進去,劉立杆讓司機把車左轉,和他說,先去裏面的新葉,出來再到檀村。

    他們往裏開了十分鐘,遠遠地就看到一個古村落,村口有一座細長的磚塔,這塔和杭城的六和塔不一樣,不是下粗上細,而是上下一般粗,張晨和雅克說,這塔叫摶雲塔,明朝的時候建的,是一座風水塔。

    雅克來了興趣,問什麼叫風水塔。

    張晨和他說,我也是以前來這裏演出,和當地的風水師喝酒閒聊,他告訴我的,在中國的風水裏有一句話,叫固勢莫如建塔,這塔的作用是守住這村的水口,能生一方之生氣,鎮一方之煞氣。

    也不知道是翻譯沒翻清楚,還是雅克實在不理解什麼叫風水,聽得一知半解的,張晨繼續說:

    “像中國這種古村落,一般一個村,就是一個宗族,也就是一個大家庭,這樣的宗族,特別崇尚讀書,因爲讀書可以去參加科舉考試,可以當官,官做大了,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是可以被允許,在村口立牌坊的,這裏沒有牌坊,至少可以確定,這地方的人讀書不怎麼樣,沒出什麼大官。”

    張晨說着,大家都笑了起來,張晨說真的,像安徽的歙縣,就有牌坊,宏村也有牌坊,他們那裏,不是出大官,就是出貞潔烈婦。

    張晨繼續說:“這裏雖然沒出什麼大官,但還是阻擋不了這些宗族,對讀書的崇尚,他們當地人,把這叫文風塔,就是乞求文運,這文風塔下面的這兩座建築,一座是文昌閣,同樣用來乞求文運,還有一座是土地祠,是用來乞求豐收的,加起來就是耕讀傳家。”

    “什麼耕讀傳家,也就是說,能當官就當官去,當不了官,就回家好好種田。”劉立杆說,“這官當不了,還不好好種田的,那就只能當二流子了。”

    張晨笑着問翻譯,這二流子你能翻譯嗎?

    翻譯笑道,可以,不就是流氓嗎?

    張晨搖搖頭說:“還是不一樣,流氓比較橫,橫行鄉里,魚肉百姓,這二流子,其實是沒什麼本事,打也打不過人家,在村裏,也沒什麼人怕他,只是看不起他,他最大的本事就是好喫懶做,再幹點偷雞摸狗的事情,檔次和地位,比流氓還低。”

    “我知道了。”翻譯說,“所以叫二流子,我可以翻譯成小號的流氓。”

    張晨和劉立杆都愣了一下,然後大笑,他們覺得,可能這二流子,還真是這麼來的,而把二流子,翻譯成小號的流氓,大概也沒什麼錯。

    他們把車開到村子的中心,停了下來,一行人下了車,他們眼前,就是一口池塘,叫南塘,南塘的邊上,就是建於元朝的有序堂,有序堂是新葉的總祠堂,張晨他們每次來,都是在這個祠堂裏演出。

    新葉的祠堂很多,其他的祠堂,都是有序堂的分祠堂,祠堂的歷史,就是這個村落的歷史,人丁興旺了以後,開始分房分家,分房之後,就開始出現了分祠,因爲一個祠堂已經不夠用了,總祠最後變成了每一個分房分出去的分支的大家長們議事的地方。

    而每一個分支的事情,就在自己的分祠商議。

    有序堂和南塘,就是新葉村的結構中心,最開始的房子,就是從這裏開始擴散出去。

    不要小看一個池塘,它在以前,信息傳播的功能,其實是和祠堂一樣的,祠堂是男人們正兒八經地討論宗族大事的地方,這祠堂門口的池塘,就是婦人們傳播小道消息和家長裏短的場所,她們在池塘邊洗衣服洗菜汰米,洗完了回家,也把今天村裏的最新信息帶回家了。

    雅克聽着張晨的解釋,覺得他對池塘的這個解讀很有意思,再看看池塘邊用棒槌槌着衣服,一邊看着他們,一邊互相嘰嘰呱呱說着話的婦女們,他覺得張晨說的,還真沒錯。

    新葉村的整個村落建築,很講究風水,它是按照洛書圖的五行九宮佈局,每一條街巷和建築的坐落、格局,都是有講究的。

    村裏的街巷有上百條之多,這些街巷,寬的近3米,窄的只有80釐米,這裏的街巷,基本中間是一長溜的青石板主道,青石板的下面,是排水溝,青石板兩側,是青磚鋪成的輔道,這樣的路,滲透性很好,下雨的時候,路面根本就不會積水。

    其功能性,除了承重較弱些外,比現在的水泥和柏油路,強多了,雅克對這樣的道路很感興趣,他說,其實步行街,都可以採用這樣的方案。

    張晨心想,對,因爲以前的人也只能步行,就是再有錢,也就是坐轎子,那也是步行,這樣的路,要是讓劉立杆的騷包奔,每天來回碾壓,不出一個月,大概每一塊青石板都會斷裂了。

    無論街巷寬窄,街巷兩側的房子,一律都是高而封閉,巷子窄而幽深,這首先就是出於防盜和安全的考慮,這大概也是這個類型的房子,肯定就會有天井的原因,你一邊密不透風,另外一邊,肯定要通透敞亮,不然人就變成罐子裏的蛐蛐了。

    高大封閉的白粉牆,將一戶戶人家包圍在一個窄小的天井院中,縱橫交錯的街巷將戶與戶、房子與房子連成一個有機、有序的整體,也契合着這種大的宗族村落,人與人,家庭與家庭之間,那種既有千絲萬縷斬不斷的聯繫,又相對獨立、封閉的關係。

    一行人在村裏走着,雅克和張晨,都拿着筆和速寫本,不停地畫着,傑森則拿着照相機,不停地咔嚓咔嚓着。

    他們在新葉轉了一個多小時,已經是中午,村裏早就不是當年興旺時候的情景了,除了一家代銷店以外,就沒有其他的店,雖然一行人飢腸轆轆,但也只能忍了。

    他們上車往外面開,張晨和雅克他們說,檀村的格局,和這裏大同小異,也是村中心一個池塘,然後建築朝四周擴散開來,那裏的村落比新葉大,但古建築沒有新葉這麼多而有特色。

    “最主要是那裏也沒有喫的。”劉立杆叫道。

    張晨笑着說對,沒有喫的,我們就去看十幾分鍾,然後去諸葛鎮,我們去諸葛喫中飯吧,諸葛開發得比較早,已經形成了新舊兩個鎮。

    雅克和傑森都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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