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爭吵的內容涉及了一樁當年的祕辛。
原來在十八年之前,年輕的皇帝劉辯巡視荊州,以歸化的名義廢除了九黎苗族的祭祀,要求他們不準再拜蚩尤,改拜軒轅黃帝。
這就涉及到信仰的顛覆,是苗人所不能接受的,當時苗人中有刺客揚言要刺殺皇帝。
皇帝豈是可以被人威脅的當時就放出話來,若苗人敢褻瀆天威,朝廷必定夷滅整個九黎苗族
但是荊州的異族不止一個,除了九黎苗族,還有五溪蠻、巴人的後裔“貝錦卡”等等就是現在的土家族,在漢人眼中,這些異族的差別並不大,如果真的清剿起來,誰還管你是什麼族的所以此令一出,人人自危。
如果皇帝死了,這些人全部要陪葬。
信仰被顛覆的九黎苗族,無法忍受這樣的屈辱,以九黎巫術鍛造了一把帶有詛咒的苗刀,由最強大的苗族勇士所持,竟真的發動了對皇帝劉辯的刺殺
當時年輕的葉知秋還是個忠心耿耿的朝廷官員,滿腹聖賢書,一身屠龍術。千鈞一髮之刻,他以替皇帝抵擋刺殺,並活捉刺客,然後以重傷之軀在皇帝面前求情,求皇帝只追究首惡,放過其他無辜的異族。
他的行動救下了十萬異族百姓,乃是功德無量的善舉。
可惜的是,捨身救主且心懷百姓的葉知秋,中了苗刀的詛咒,生命力不斷流失。
葉知秋是個天才,他竟想到了辦法強行壓制詛咒,不過清除是不可能的,那詛咒依然潛伏在他體內,僅僅是表現的比較安穩。
可惜這個平衡,因爲他妹妹葉織春的死,被打破了
葉織春冤死,讓葉知秋徹底爆發了,詛咒的壓制也漸漸的變得不穩定起來。
他反出朝廷,成爲了一個有名的大反賊,成爲了某些人眼中的革命者。
在南征北戰各地活動的時候,他的詛咒終於壓不住了,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但內在的生命力漸漸的流失殆盡。
葉知秋不堪重負,造反事業屢屢遭到百姓唾罵,對百姓們心灰意冷的葉知秋終於放下了堅持,爲了自己的生命,拋棄了他曾經苦苦守護的百姓們。
首先他策劃了五溪蠻之亂,卻被軍方和修行者聯盟一起破壞,不過在五溪蠻作亂的過程中,他通過神仙水來擢取蠻族人的生命力,以給自己續命。
重新獲得生命力的葉知秋恢復了實力,通過斬殺之前平亂的武衛將軍費樺來向朝廷發出挑釁當年如果不是我替皇帝擋刀,現在吸收他人生命力而苟延殘喘的人,就不是我葉知秋,而是皇帝劉辯
不過由於蠻族之亂終究是失敗了,所以從蠻族那裏吸收來的生命力,終究有用完的時候,於是葉知秋開啓了第二場作亂浮屠教。
這一次,他依然選擇了荊州。
有可能在他的內心裏,自認爲救過荊州十萬人,以恩人自居的他做起事來,有一種“有借有還”的正當性,吸收生命力的時候心理負擔沒那麼重你們欠我十萬條命,我收個一兩千條回來,不算過分吧
因爲他從一個有理想的革命者,變成了一個無原則的反動派。
整個荊州沒人有資格勸葉知秋當一個聖人,因爲我們不能對某個人說“爲了百姓們,請你去死吧”。
爲了大多數人,我選擇死,這是英雄。
爲了大多數人,請你去死,這是無恥的道德綁架
這其中最大的區別,就是自由意志這種事情,只能是自己主動的選擇,跟別人無關,更不能逼迫別人去做。
葉知秋爲了活下去而害人,荊州人當然有資格反對他,殺死他,以及做更多的事情,但唯獨沒有資格勸他做一個聖人。
不過葉知秋的運氣實在不好,浮屠教纔剛剛發展起來,又被端掉了
衛然心道:每次壞葉知秋的事,都少不了我的戲份,葉知秋肯定已經對我恨之入骨了
端木瓢飲聽澹臺思遠說完這些,怔了很久,依然有些不願相信他所尊敬的老師竟變成了這樣:“澹臺,這不是真的吧連我這個大弟子都不知道,你卻知道的清清楚楚”
澹臺思遠道:“二師兄死後,老師身邊最得力的兩個人就是你和我,而這些不光彩的事情,老師是不願意告訴你的。”
“爲什麼”端木瓢飲依然有些恍惚,他一時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澹臺思遠一字一句的沉聲道:“因爲,你就是老師想要成爲的人”
端木瓢飲本能的否認:“我怎麼比得上”
“老師從你身上看到了過去的自己曾經年輕時的他,也是那麼高尚、聰明、強大、堅定老師越違背曾經的原則,就越器重你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所以把希望全投在你的身上”說到這裏,澹臺思遠的語氣已經接近咆哮
“你知道嗎老師曾經跟我說,但凡舉大事,畢竟有黑白兩面,光靠高尚是不能成事的。他說他儘量在活着的時候,把所有的壞事做完,然後把一個最好最龐大的義軍組織交給你,最終由你接任首領,推翻朝廷的腐朽統治他會承擔所有的黑暗與罪名,而你只用做光明的事情就行了這就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前景”
端木瓢飲聽到這裏,一時百感交集:“我端木何德何能,竟然成爲老師全部希望所在不即使是這樣,老師也不應該建立浮屠教這個邪教組織,去吸收荊州百姓的生命他們不是蠻人,是跟我們一樣的漢人啊”
澹臺思遠怒道:“師兄,你怎麼這樣不識好”
端木瓢飲不爲所動:“我一直這樣不識好,你今天才發現嗎”
澹臺思遠冷笑道:“可以,大聖人,我明說了吧,老師派我來幫助浮屠教,你是要反過來對付我嗎”
端木瓢飲慨然道:“事已至此,我不會幫外人對付自己人,不過我也決不會幫助一個邪教這一次我兩不相幫,告辭”
說罷竟決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