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玉梳逍遙傳 >第四十五章 夕陽無限好
    若初默默煮水烹茶,靜靜地聽她敘述自己的一切遭遇,雖然同情,卻再無更多的波瀾,果然經歷了心死,便就麻木了。

    她漠然告訴劉氏,“這個王府,不是平民女子可以隨便進來的。你既然進來了,就必須接受這樣的命運,就跟我一樣,身不由己。”

    劉氏委屈而又柔弱痛哭,“我不想進來,可我舅舅舅母還是把我送了進來。我想我的表哥。他是絕對不會這樣對我的。”

    若初心中一動,“既然如此,你可還想回家?”

    “回家?”她眼前一亮,“真的還能回家嗎?”

    “若你信我,現在便好好回去休養。我定能如你所願,讓他放你離開。”

    劉氏當即充滿希望地對若初跪下感激,“張姐姐,你若幫我回家,讓我還有機會見到我表哥。倩影這條命便是姐姐的,若姐姐以後有任何吩咐,倩影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倩影,這是你的閨名嗎?”若初聽聞心中苦笑,又爲她酸澀,“你最好改了這個名字,雖然好聽,卻不合時宜。”

    劉氏懵懵然,困惑離開後,梅香不解地問若初,“姑娘,真要幫她嗎?”

    若初仰望身邊的梅花,一絲慾望悄然萌根,“梅仍初放,人心卻已面目全非。是時候,我該有所作爲了。”

    若初帶着父親的書信去德英殿跪見陳王,“殿下,若初入府兩年,從未回家。如今母親病危,恐已時日無多,望殿下垂憐,準我回鄉爲母盡孝。若初願爲殿下效犬馬之勞!”

    趙元僖看到張清的書信,半晌無語,“你起來吧。你母親病危,要回鄉盡孝,乃人之常情。你家住梅嶺,正好過幾日本王亦有要事去梅嶺,你且回去等候幾日,待本王打點一切,便送你回家。”

    若初重重磕頭,“謝殿下恩典!”

    趙元僖近在咫尺的太子之位被太宗狠甩一巴掌,打下神壇,雖然泄氣不甘,卻反應迅速,主動交出權力後,又藉機向太宗告假,言:“父皇春秋正盛,大小國事應有公斷。兒臣不才,自幼嚮往山林,心繫田舍。如今聖體康健,四海昇平,故欲辭父母,去京師,遊歷大川,暢玩山水,以得人生之幸。”

    其實,皇長子被幽禁後,太宗冷眼旁觀許久,也有立陳王爲儲君的打算。

    不料,新年過後,忽有人向太宗暗中告陳王的黑狀:說楚王是被陳王設計的。陳王當初早就得知趙廷美逼宮造反的消息,卻在假意接到聖旨後才進宮勤王。

    太宗震驚,便着人調查,雖沒有十足的證據,到底也翻出了一些蛛絲馬跡,進而在心中種下懷疑的種子。

    很快,他偶感風寒,有幾日臥牀不起,趙元僖便趁機結交羣臣,討要監國之權,這讓他更加氣憤。於是封住太醫院的舌頭,繼續裝病,暗中繼續調查監視,又下詔召回其他成年兒子,以對抗陳王的權勢。

    太宗忌憚陳王拉攏齊國公借調汴京禁軍勤王平亂之事,又顧忌陳王欲聯姻韓國公潘美的運作,大有擁兵自重,權勢逼宮之嫌。

    不想,陳王對齊嫣只當做妹妹看待,對潘美的女兒改嫁韓王趙元侃之事也泰然處之,又主動交權,對新到京師的兩兄弟亦和睦相處,談笑風生。

    太宗便也難得欣慰,因而對之前的黑狀也產生懷疑。

    家宴時,陳王又聯合韓王趙元侃奏請太宗,言“大哥的癔症已經好轉,可解除他的禁足,令他安心養病。”

    太宗大喜,順勢恢復長子趙元佐的自由,並大赦天下。

    通過這一連串的事,太宗對李皇后的枕頭風便不甚在意,覺得可能冤枉了這個孝順而又識大體的兒子。

    家宴之後,陳王趙元僖便帶着若初離開汴京,回家探親。

    趙元僖往常出門,必與身邊四大高手護衛騎馬前行,這次卻特地吩咐李忠準備馬車。

    若初知道他是想跟自己共乘一車,也別無他法:反正微服出巡,作爲他的近身侍婢的,自然應該伺候在側。

    趙元僖端坐在一邊,沉默不言,若初亦無多話。

    馬車一路離開汴京,快步前行,搖搖晃晃,若初開始犯困,打盹,恍惚間就靠在他的肩上,舒服入睡,模模糊糊,似乎還聽到他口中的喃喃自語,“若初,你究竟要我怎麼樣,才能原諒我呢?”

    她不確定是自己的夢,還是真的,反正是真的靠在馬車裏睡着了。

    醒來後,若初發現馬車停留郊外,車外丫頭護衛正忙活着各自的事,唯獨不見趙元僖。

    她扶着梅香的手下車,“殿下呢?”

    梅香答,“殿下在那兒!”

    若初順着梅香的方向望去,卻見趙元僖一人獨立漫天晚霞,背影被鑲上一道金光,若畫中絕唱,遺世孤獨,似有萬衆風情,無人能懂。

    也是,這樣一個一心君臨天下的男人,自然要把自己包裹在一道道絕情,冷漠,孤獨而又無堅不摧的硬殼中,不能打開,亦不希望別人打開。這是自欺還是自殘,不得而知。可欲望早已把一切秒殺在灰燼中。

    若初捧着一袋水走近,“殿下,喝點水吧。”

    趙元僖緩緩回頭,橘紅的光芒印在若初的眼眶,讓他看起來有點模糊卻又清晰高大。

    他怔了片刻,接過水袋,“你醒了?”

    “請殿下恕罪!”

    “無妨,”他喝了口水,“梅香說,你記掛你母親的病情,已經好幾夜未能閤眼。如今休息一下也好。想要回家盡孝,自己不能再病了。”

    “多謝殿下,”若初接過他丟來的水袋,見他轉身繼續觀賞夕陽,卻覺得這樣的浪漫不合時宜,又不切實際,“殿下,時候不早了。若不盡早趕路,晚上恐怕會露宿郊外。”

    “你不喜歡這晚霞嗎?”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他長嘆一聲,“罷了,走吧。”

    回到馬車上,正待開拔趕路,窗外忽然風聲鶴唳,飛沙走石,隱隱殺機四伏。

    李勇隨即拔劍,帶領其他護衛護住馬車。

    趙元僖也按劍而起,周邊空氣警惕凝結,忽在同一時間利刃出鞘,車外喊打喊殺,亂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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