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白日雖長,但是過了未時之後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尤其是在這山道上,因爲夏日濃郁的樹蔭更讓天色比之外邊要早一些暗下來。
在嘉州通往永嘉的道路上,一行人正跨馬疾步而行,在這臨近日落寂靜的林子裏,留下了一串串腳步聲,格外清晰。
突然的,爲首的馬兒在繮繩的牽引下前蹄揚起,突然地停了下來,導致後邊幾人的隊伍因此無法前進。
玉無寒皺眉轉過頭,看向身邊的玉無玦,“四弟”他語氣有些疑惑,藉着有些昏暗的夜色,看向玉無玦的時候,才發現玉無玦的臉色並不是很好。
玉無玦只是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
玉無寒當即似乎也覺察到了一些什麼,只是不動聲色,轉頭對着身後的人道,“先走出林子,在前邊找一個地方休整一夜,明早繼續出發。”
“是”
馬蹄聲再次響起,好似剛纔的停頓沒有出現過一般,一行人繼續往前走,大約過了兩刻鐘之後,走出了林子,在一條淺河前邊停下來,玉無玦自那時候有了片刻的停頓之後,後邊便沒有再開口說話,這會兒在停了下來,臉色依舊是不太好。
玉無寒走到他身邊,眉頭緊皺,看着玉無玦雖是沒有什麼動作,但明顯神色有些隱忍的樣子,還是道,“出了什麼事,你看起來並不太好。”
玉無寒這麼說着,玉無玦才擡手捂上心口的位置,壓下那一股滯悶與壓抑之感,“無事。”
可他分明不像是無事的樣子,反倒是玉無寒覺察到了什麼一般,“傷口復發了”
前些日子他們遭遇暗殺,不論是他還是玉無玦都受了一些傷,但是他的傷並不礙事,這兩日雖然還是在趕路,但是服了藥之後也在漸漸恢復,倒是對方對玉無玦下手更狠一些,因此他還沒有完全修整好,便是如此,這一路雖然還是在趕路,但速度仍然是慢了不少。
玉無玦搖了搖頭,壓不下去心頭的滯悶之感,可又抓不住這種感覺,臉色更加不好,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猛地站起來。
他如此明顯的異常,讓玉無寒生了一些警惕,也隨着他站起來,“四弟”
玉無玦轉頭看向玉無凡,聲音微沉,“我要先行一步。”
這聲音帶着一些壓抑的感覺,因爲同情蠱的原因,每當這等時候,他便很是擔心阮弗。
玉無寒沉眸拉住他,聲音微沉,“永嘉出事了”
玉無玦抿脣不語,玉無寒卻不允許他先行,“不管永嘉現下如何了,最遲後日一早我們便可到達,即便你回去,以你現在的身體情況,也是明日晚間的時候才能到,你回去能做什麼,反倒是這一路兇險異常,莫說你能不能完好無缺回到永嘉,即便能回去了,也早已耗盡心神,能做什麼”
這個道理玉無玦自然是懂得的,所以,就算他明白,就算他着急,也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那般快。
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玉無玦的眼中只見清明,“無棋無琴。”
兩人應聲出現在他身邊,“王爺。”
“即刻祕回永嘉。”無棋與無琴猛地擡頭看他,還來不及說什麼,玉無玦已經繼續道,“去找阮兒。”
“王爺”這一路上的兇險,他們跟在玉無玦的身邊,自然是知道留在玉無玦身邊是多麼重要,此刻,玉無玦卻這般將他們都攆走了,即便他們向來聽命與玉無玦,這時候也震驚。
兩人齊齊跪下,“王爺不可”
玉無寒聽到他這麼說,也料想到玉無玦是否覺察到了什麼而不放心阮弗,這會兒見他這等神色,壓下心頭的猜想,“四弟,情況或許並沒有你想象得如此糟糕。”
即便他們在嘉州的動作暗中的時候必定已經有消息傳回了永嘉,但玉無寒仍舊相信,永嘉的局勢還沒有到不可控制的局面。何況倘若永嘉真的出事了,無琴與無棋回去,恐怕也是於事無補了。
玉無玦眸中寒意漸升,抿了抿脣,“傳消息回去。”
無琴與無棋壓下眼中的震驚,“是。”
說罷,兩人又快速離開了。
玉無玦再坐下來的時候,面上覆蓋的那一抹冷硬依舊沒有消散,玉無寒見此,剛想要開口問一些什麼,可還沒有開口,便見玉無玦捂住心頭的動作更甚,神色也頗爲隱忍,似乎是瀕臨某種爆發的邊緣一般。
不遠處跟隨他們的護衛並沒有發現這一處的異常,玉無玦雖是神色隱忍,但還是擡手在自己胸前的幾處穴位快速點了下去,額上已經青筋暴起,只用力定住運氣處理。
玉無寒擡手,扶住他,在他後背幾處穴位按壓記下,正要運氣爲他處理,卻見玉無玦隱忍着聲音低呵一聲,原先瀕臨爆發的感覺竟就此卸去,整個人如同被突然放鬆了一般,卻也同時,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四弟”已經有人聽到聲音,見到玉無玦這邊的異樣,紛紛站起來,神色警惕地看着周邊。
無棋已經去而復返,“王爺”
玉無玦擡手,吐出那一口鮮血之後,儼然神色已經放鬆了許多,除去面色有些異樣之外,看起來已經沒有了什麼異樣,玉無寒趕忙從懷中拿出一個瓶子,倒出兩粒藥丸放入他口中。
玉無玦這才擡手,示意自己並沒有什麼事情。
見他好像已經漸漸恢復了,玉無寒這才放心了一些,但仍舊是吩咐所有人今夜加強防備,不得懈怠之後神色卻依然放鬆不下來。
經過剛纔的變故之後,玉無玦只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可是面上的凝重,卻讓任何人見了都覺得似乎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一般。
別人或可不知道,可唯有玉無玦此時此刻知道自己心中是如何不安,剛纔那一瞬間的感覺,太過強烈,同情蠱在身,任何一旦源自心脈的異樣都會讓他重視,那一股滯悶之感,就像是一道閥門一般,讓他心中漸漸感到不安,而此時此刻,一切恢復平靜,任他如何感知,卻再也感受不到源自心脈的任何躁動之感。
可即便是這樣,卻依舊沒有讓他覺得輕鬆了。
嘉州這邊,布政使司和杭家二房已經被祕密安排從另一條路會永嘉,而他們所走的這條路,不過是調虎離山罷了。
御書房同知已經不見了幾日,對於大多數朝臣來說,因爲御書房同知不與他們一起上早朝,因此,即便是幾日不見這位女官,也並不會覺得什麼,但是,對於一些關注阮弗的人來說,阮弗的消失,卻是一件值得重視的事情,尤其還是在這等時候。
在早朝即將結束的時候,元昌帝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突然看向阮嵩,“右相,朕這幾日一直不見那丫頭來御書房,可是出門了”
阮嵩似乎料想不到元昌帝會有此一問,神色驚愕了一會兒才道,“回陛下,微臣的這個女兒,一向有主張,時常不見人影也早已司空見慣,微臣以爲是弗兒有事出門了。”
元昌帝聽此,也是皺眉,卻是不言了。
可朝堂上的人聽此,卻是各有心思,阮弗神祕不見,不論是阮嵩還是元昌帝都不知道,好像一塊激起了浪花的石頭一樣,讓有心之人紛紛猜測。
早朝上的這一段插曲,很快就消失。
但是,因爲這一段插曲,阮弗消失在永嘉的消息,如同一陣風席捲永嘉一般。
濟王府中,臨淵正在給玉無凡施藥,他昨夜已經爲玉無凡解蠱,但玉無凡如今依舊沒有醒過來,許是知道了玉無凡已經沒有什麼危險,連接擔心了幾日玉無凡之後,玉無痕終於注意到了阮弗沒有再出現這個問題,因此幾乎也是風風火火地進來,“臨淵公子,長清不見了你知道麼”
他神色不可謂是不詫異,甚至帶着驚奇還有擔心。
臨淵神色認真而嚴謹,聞言並不理會玉無痕,經過幾日的相處之後,玉無痕也是知曉了他的性子,當即閉口不言。
直到將最後一根銀針從玉無凡的身上取下之後,臨淵才擡眼看了一眼玉無痕,聲音也不見往日的翩翩然,有些沉定,“長清做事,從來有自己的分寸。”
可即便他如此說,也讓人聽出他語氣裏隱隱的擔憂之意
玉無痕頓時不知如何開口了,已經脫了不少稚嫩的臉上,也帶上了一些沉思。
而嘉州假幣的案子在多方的壓力下,終於在這一日,被搬到了朝堂上。
嘉州假幣經過多日審查之後,終於也在步步補審查中牽連出了涉事的官員,刑部尚書站在大殿中,直接想元昌帝彙報了審查出來的情況,列舉了參與這件事的地方和朝中官員的名單。
阮嵩站在百官的前列,聽着刑部那邊的彙報,神色無常。
而就在刑部與元昌帝彙報完之後,外邊便有宮人匆匆來報,“陛下,淸王殿下與晉王殿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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