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幺兒當然沒聽進去,當聽到他還能再活三十年時,狂喜便差點衝昏了少年的頭腦。
能再活下去,還能再活三十年,陳幺兒已經很滿足了。他只是個打漁的,什麼根骨,什麼仙門,跟他沒任何關係。父親是本命年葬身大海的,四十八歲。再過三十年,自己四十七歲,夠了。
三十年,肯定能娶上老婆,住進更好的房子,有兩個大胖小子。也能給母親養老送終。陳幺兒一手握着厚實的銀包,一手提着給孃的藥,高興的哼着小調,回到了家裏。
這幾天確實來了不少外鄉人,有的奇裝異服,有的花枝招展,有人衣着華貴,有人樸素寒酸。不過那羣恨不得身上的布更薄點更少點的女人,基本吸引了觀塘縣所有男人的眼睛。
自從有傳說去她們住處的男人,沒一個走出來後,也沒人敢再去跟這些外鄉人搭訕了。說來也怪,官府也不敢管這羣外鄉人。還有人看到朝廷裏派來的大官,和各式各樣的外鄉人談笑風生,但不像能管制住他們的人。
一時間雖然有各種各樣的傳聞,但這小縣城還算安寧,熟面孔沒見少,也沒聽說有哪家的孩子丟了,才幾天,縣民們便見怪不怪了。
又是風和日麗的一天,陳幺兒照常哼着小調上船,準備出海。
果然,已經過了十天了,陳幺兒一點事都沒有。少年精神高漲,這幾天打漁似乎也很順,海平線上那座仙山似乎永遠也到不了,可能就是海市蜃樓。管他呢,只要不影響自己摸魚賺錢就好了,照這速度,秋天就能把房子修一修了。
檢查這小漁船的時候,陳幺兒感覺魚艙裏有響動,隱隱有些不對。
少年不放心,打開艙門看了一眼。
什麼都沒有。
少年摸了摸腦袋,起身拉起帆布後,他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又打開了魚艙
四目相對,一隻綿軟的手掌貼上了少年的嘴脣,還帶着兩片不知擱置在船艙多久的魚鱗。
漂亮的少女正蹲在魚艙裏,左手食指向上貼着紅脣,輕輕的做着“噓”聲。
陳幺兒楞了會,盯着少女半晌。
少女約莫十六,一身黑衣。她皮膚很白,眉毛很淡,似乎天然,又像是畫過,水汪汪的眼睛裏透着一絲緊張,煞是好看。
十七年沒和姑娘接觸的陳幺兒,莫名感覺臉有點燙。面前的少女,大概是他長這麼大見過最好看的。
娶媳婦就得娶這樣的陳幺兒心裏陡然冒出了這個想法。
少女從艙裏探出頭,指了指碼頭,對着陳幺兒擺了擺手,又做了個噓的手勢。
陳幺兒順着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有三個外鄉人正尋找着什麼。
三人都冠着儒巾,書生扮相。離陳幺兒的漁船已經很近了。
陳幺兒登時明白了怎麼回事,立馬將少女的手拉下塞進魚艙,閉上艙門。裝作沒事的樣子,準備起碇。
三人走近,攔下了陳幺兒。
“啊什麼姑娘沒見過。”陳幺兒搖了搖頭,神情卻有點閃爍,不知道爲什麼,面前這三人,讓他有點緊張。
果然,少年的神色讓爲首的人有了一絲懷疑,他再問道:“真的”
“三位大爺,接觸到活的母的動物都一隻手數的過來,我不過就一個打魚的,騙你們能有什麼好果子”陳幺兒弓着腰媚笑道。
那三人看了一眼他的漁船裏面,腥氣很重,他們皺了皺眉,沒有進去。爲首一人沉吟道:“好,我信你。如果你見過那姑娘,可以去縣城海天書院告知,我們是仲尼聖地的人,會給你酬勞,至少夠你打魚半輩子。我姓陸,你要去的話,說找陸師兄有妖女的消息就可以。”
直到出海後確認那三人看不見,陳幺兒纔將艙門打開。
“嗨呀,薰死老孃了。”少女出來拍了拍衣服,那污漬以可見速度消失。
陳幺兒愣在當場。
“哎,小哥,謝謝你哈。”少女拍了拍陳幺兒肩膀,月牙眉下盡是笑意,“幫人幫到底,能不能再幫個忙”
“幹嘛”
“東南二十里,有一座島,能不能把我送到那裏去”少女說着,從腰間香囊裏掏出一些碎銀子,“我給你錢。”
陳幺兒“哦”了一聲,接過銀子便準備調整航向,過了一會問道:“不對呀,這片海域我熟,東南邊最近的島有一百多裏呢。”
“嗨呀,那是以前,現在不一樣了。那裏真有島,信我嘛。”
“好吧,不趕時間的話,不介意我一邊撈魚一邊送你過去吧”陳幺兒試探的問着。
少女坐在甲板上看着遠處的海市蜃樓,笑了笑:“好呀。”
“你挺厲害的。”陳幺兒搭起了話茬。
“恩怎麼講”少女眯起眼睛,嘴角彎起淺淺的酒窩煞是迷人。
“魚艙那麼臭,你能待那麼久,肯定不是凡人。”
“哈哈哈,我就是神仙啊。”少女也不生氣,捧腹大笑,“小哥,你走運了,碰上了本仙女。”
陳幺兒笑了笑:“好吧,仙女,可那三個人喊你妖女。”
“你覺得我像嗎”
“不像,那些不愛穿衣服的外地女人才像。”
“哈哈哈,合歡宗那些娘們要是聽到你這麼說,非把你吸乾不可哈哈哈。”少女的笑點似乎奇低,很愛笑,“對了,小哥,你叫什麼名字”
“叫我幺兒就好。”
“幺兒小名吧。大名呢”
“陳江海。你呢”
“記住咯,本仙女叫韓洛儀”少女提及自己名字的時候,聲音很高,但聽起來很舒服。
陳幺兒笑了笑,道:“記住了,韓洛儀姑娘,名字挺好聽的。”
少女微微笑着,看着陳幺兒收網,又是一網鮮活的海魚。她的神色驟的有點感傷,柔聲問道:“陳幺兒呀,你天天都這麼打魚嗎”
“是啊,一個人出海都三四年了。”
“其實你可以走出去看看的呀,看看更大,更神奇的世界,天天這樣,得多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