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上,百官早已退朝。
與評書戲曲故事裏的宮廷並不一樣,聖上是不需要日日上朝理萬機的,青玉朝的官僚體系已經極其完備,方方面面都有主管機構運作。百官各司其職就行,每月一次朝政,基本就是就是百官報告下自己分內事情的經營情況,以及一些重大決策的通知。
可王之政還在龍椅上,陰沉着臉,沒有起身。
大殿裏還有四人,衣服一樣,紅袍頂戴,上面繡着雲鳳四色花錦綬,配着玉綬環,都是當朝正一品文官。
其中一人,是欽天監金淼。
抓住了方運惟後,他便由欽天監督查司升任欽天監監正。自二品直接跳級升任正一品,今日理朝政時,當場換上的大紅袍。
另外三人,乃太師江漁眠,太傅葉南辰,太保歐昌蒲。當中太傅太保,都是自仲尼聖地裏出來的大儒。太師江漁眠則出身在揚州某個書香世家,先帝在世時,一路高歌進京。金榜奪魁,一步一步官至太師。先帝重臣在王之政登基之後,幾乎全部被清算,唯獨他沒有,這不僅是因爲他是王之政幼年的先生。
王之政沉着臉,一言不發。
堂下四人同樣不語,臉色也不太好看。
寂靜,正大光明的金鑾殿裏,死一樣的寂靜。
良久,王之政打破寂靜,沉沉道:“韓言溪這件事,不能這麼算了。”
“聖上,還請三思。”葉南辰忙上前一步道,“北冥劍宗勢大,那韓言溪帶近千名修士來到京城,我們才察覺到。更是親手殺了十位道君高手,這說明他們的底蘊只會更厚更深,如今朝廷積弊日久,好不容易有個安穩年景,還望聖上爲黎民百姓考慮考慮,切莫衝動,去與北冥劍宗硬碰硬。”
太師江漁眠這時也上前一步道:“聖上,不錯,韓言溪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但葉太傅說得也沒錯,如今去與北冥劍宗硬撼,百害無一利,還請三思。”
監正金淼與太保歐昌蒲這時也齊聲道:“太師說得對,聖上三思。”
王之政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拳頭緊攥,隨即道:“那你們有什麼建議”
“暫且大化小,小化了。”葉南辰出聲道。
“不妥,聖上,臣認爲,還是有必要敲打下北冥劍宗,但不宜過火。”江漁眠這時道,“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再說了,那身隕的諸位道君,都對我朝有諸多幫扶,諸葛雲帆更是我朝重臣,就此不聞不問,很容易讓人寒心。他們自身所處的門派暫且不論,那是他們門派裏的事情。但諸葛雲帆乃我朝重臣,就這麼死了,不去討個說法,豈不是說明我堂堂青玉朝是個任人揉捏的軟柿子”
“諸葛雲帆擅自帶正道七盟的人去圍堵韓言溪,出手在先,本就理虧。技不如人,死不足惜,這算不得丟臉面的事情。”葉南辰又說道,“聖上,臣以爲,此事不如就此揭過,但北冥邊防,一定要再加強。”
“你別提這個,提邊防寡人就來氣。”王之政平淡道,手掌不自覺的拍了拍龍椅,聲音又擡高了些,“北冥到京城,中間隔着雍州,冀州,兗州,至青州再有六千里,共計七萬八千裏行程,纔來得到京城。此間,沒有一處傳送陣啓動。一千多人,一千多人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飛到京城上面,什麼邊防,城防,禁衛,神刀衛,諜子,山神土地,四海正神,幹什麼去了嗯”
王之政這時又擺了擺手,沉吟道:“江太師,說說你的法子,這件事,不能就這麼過了。”
“第一,派人去北冥劍宗山門交涉,贖回慈航小築丁素仙子。第二,北冥與雍州處淫祠盛行,蠻荒黎民需要教化,就拿那決明劍仙的淫祠開刀,聽說北冥世俗有多處供奉此邪神牌位,蠱惑鄉里,捲起陣陣歪風邪氣,需要肅清。”
王之政眼睛一亮,轉而點點頭。
決明劍仙,石決明。是北冥劍宗上一代的天才弟子,不到三十歲便躋身道君,曾被韓言溪視爲當選宗主最強力的競爭對手。可惜他只在北冥一代活動,世俗間多有他的傳說流傳。斬妖除魔,行俠仗義,曾是北冥最爲灑脫的一人。
天妒英才,這位在世俗鄉里口碑極佳的傳奇劍仙,偏偏不知在何處中了一種域外流進來的毒,患上怪病。是的,世間有毒物,仙人也不能避免。這決明劍仙在五十五歲時,毒性發作,渾身潰爛,時常散着惡臭。毒性很強,石決明數次求醫無果,修爲一落千丈,竟自道君跌至下元境界。
他不願在宗門內丟人現眼,始終在世俗遊蕩。
那一年,北冥某處深山小鎮裏,山洪暴發。
那一天,紛紛逃難的鎮民看見一個乞丐逆行而上,扛着一顆大樹堵在潰口,不停的回頭大喊快跑,快跑。
那乞丐便是身患重病的劍仙石決明,以身爲牆,擋住了山洪。
那一次山洪,全鎮六千三百七十二人,只死了一人。
事後鎮民爲紀念,便立下了他的祠堂,各地也都流傳起北冥劍宗決明劍仙曾經的事蹟,祠堂神廟拔地而起,幾乎都有求必應。
北冥劍宗知道後,也對這些祠堂加以照拂,很是照顧。
江漁眠提出的建議,殿內衆人都覺得可行。
“聖上,這兩件事,便讓臣帶人過去吧,摧毀淫祠,我欽天監很熟。”金淼見王之政點頭後,便說道。
“好。”王之政點點頭。
這四位一品重臣見事情已經商量妥當,便準備告退。
“對了,那陳江海在藏書閣裏表現怎麼樣”王之政又問道。
幾人一怔,良久,江漁眠出口嘆道:“天人,天生的劍修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