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道理，放在世俗或者下界可以適用。因爲道理，是用來講的，所以它適用。”周若霖搖了搖頭道，“但放在修行界，放在求道路上，卻不太合適。”
“哦原來如此。”少年點點頭，又拱手道，“還請前輩指教。”
“這時候又知道恭敬啦”老乞丐白了他一眼，冷哼道。
陳江海臉色微微一紅，又尷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袋，用乾笑掩飾着尷尬。
“不過你這好學的態度，倒還算順眼。”周若霖又笑了笑，“你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少年微微點頭，尷尬之色這纔開始緩和下來。
周若霖也不再打諢，繼續正色講道：“何爲道何爲大道沒人能具體詳細的說清楚，道祖的一卷道德五千言講不清楚，至聖先師畢生的學說也未能詳盡的說明白，釋家經書萬卷，號稱可以救苦救難普度衆生，也未能闡釋清楚大道爲何物。陰陽家的五行說，墨家的天志說，兵家的常一，等等等等，都在闡釋大道，都沒完全闡釋清楚。”
陳江海微微愣神，他又撓了一下後腦勺，似懂非懂。
“大道三千，單說九州的修行法門就有千千萬萬數不勝數，卻基本都起源自諸子百家傳承下的經典。陳江海，你記住。有道無術，術尚可求。有術無道，則止於術。有道有術，方能摸到大道門檻，長生久視。”周若霖一臉嚴肅，“但是，大道無形無相，無論是言語還是靈識來闡釋，都很難解釋清楚其爲何物。況且，逆天而行，本就是件很難很難的事情。自萬物有靈以來，無數生靈都前赴後繼的探尋大道，人道三教，諸子百家，還有各族聖人留下的傳承，都是最最接近大道的，但都不是完全的大道。”
“那完全的大道是什麼”陳江海聽得入神，不由自主的問起。
“老夫也不知道，我要知道，還用得着來算計你”周若霖翻了翻白眼，隨後傲然道，“但老夫的道，也是當世最接近大道本源的，至少人族如今的聖人，沒一個有老夫近。”
少年驀地震驚，眼裏的周若霖還是那個老乞丐的模樣，絲毫未變。但是他在說出這一句話時，氣勢大變，偉岸無比。
“那前輩的道，是什麼”陳江海呆了一會，又好奇的問道。
周若霖擡起了頭，看向天外，不鹹不淡道：“十萬年前，是太上忘情。現在嘛，是拳高天外。”
少年又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一副前輩真厲害的眼神。
周若霖也沒解釋太多，淡淡道：“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你有一句不明白，看再多經典也是白費。爲學日益，爲道日遠。”
“前輩說得是。”陳江海認真的想了想，還是不明白，但還是記了下來。
“你好像一句都沒聽明白。”周若霖又氣鼓鼓道，“怎麼他孃的這麼蠢”
少年神色再尷尬起來，不知該說什麼好。
周若霖又道：“你他孃的不是要做自己嗎那你自己的道在哪兒你想長生，你想修行，你從何處求道怎麼求”
陳江海再愣住，他又被問住了。
陳江海一怔，又細細的琢磨起來。
“真他孃的蠢，這還要想”老乞丐似乎都有點看不下去，不耐煩道，“那我這麼跟你解釋吧。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句話你總聽過吧”
陳江海點了點頭。
“拿人族來說，自伏羲一畫開天，人道涌現出無數修士。伏羲就是這個一，對不對由他始，後有三皇五帝，禹王治水，封神之戰，祖龍始皇。有善惡正邪之分，這就是修行界的二至三生萬物了對不對”
少年繼續點頭。
“九州遍歷無數次量劫，在這時間長河裏。修行界肯定不止一個天才一個霸主一個響亮的名字出現，很多絕世功法，驚世天才，風流人物都消失在了這其間，至今已經無人可以記得。但獨獨洪荒之後人族開始嶄露頭角的太古時代，這些人的名字，傳說都在九州流傳，傳遍世俗和修行界，無人能出其左右，爲什麼”
“因爲他們就是那個一”陳江海撓了撓腦袋，疑惑道。
“不錯，他們就是道生出的一，最貼近大道的。諸子百家開教立派的聖人也是同理，他們的道理是一。但這又出現一個問題。”周若霖正色道，“最早的時候，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求道證道，能從混沌裏開拓出一片天地的人，絕對是風華絕代的驚世天才。對吧”
少年點頭。
“那麼，他們證道後，將自己的感悟寫下來傳給後人。後人不一定能理解，理解不一定是對的，這就衍生出了旁門。就不一定達得到他們的高度，這是一個問題。”周若霖繼續道，“第二個問題，後世也會出現天才，他們或許也能開創出新的道，但前人的功法已經趨於完善，他們會循着前人的道走下去，卻未必能成功了。好，即便他們不走前人的路，死在求道路上的又有九成九。剩下一丁點人證道成功，他們就成了那個一。明白了嗎”
少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也就是說，陳江海，你想自由自在不受人牽制，在求道路上，就必須做那個一。走別人沒走過的道，講別人沒講過的理。這條路，兇險至極，舉世皆敵，不一定能成功，但一定是最自在最痛快的。”周若霖淡笑道，“你明白了嗎”
陳江海閉上眼睛，細細的揣摩了一番。
片刻後，他睜眼再向周若霖揖了一禮道：“多謝前輩指點，晚輩大致明白了點。”
“那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大致清楚，但還是有點捨不得。雖然還是逃不脫前輩接下來的算計，但晚輩感覺，前輩指點之恩如同再造晚輩，可晚輩，真的無以爲報。”少年嘆了一口氣，“朝聞道，夕死可矣。”
“憨貨，你明白了最好。”周若霖笑了笑，“這纔是老夫想要的最好的結果，還能給你留一線生機，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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