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想象中,丹麥孩童每當聖誕節就躺在有着透明天窗的精緻小木屋裏,等着聖誕老人從屋頂飛過,向他們的襪子裏投送禮物,身旁的火堆閃着溫暖的火焰。
到達奧爾胡斯當天,老.jacobsen和franz親自開車來迎接遠道而來的貴賓。雖然經歷了一天的輾轉轉機、坐車、等待與時差的疲倦,卻絲毫不影響衆人的熱情,入住酒店後接着便瀏覽了當地的景緻。果然,丹麥風景每一幀都美麗似明信片,謀殺了黃燦和李凡不少菲林。
樂斯總部是綠蔭掩映下一幢磚紅色羣樓房,明明是國際集團,房子看上去卻像積木搭建,童趣十足。看着房頂上碩大的公司標誌,黃燦和李凡心裏別有一番滋味,好像總算回了趟孃家。要知道,廣州辦其他員工基本上還習慣性把所有老外當做“客人”。
任何關係之間,沒有產生深度鏈接的時候,是很難口頭強調出歸屬感的。
進入總部辦公室,franz帶領中國隊參觀講解各部門職能,將人員一一互做介紹。大家受到了所有人熱情的招呼。尤其是黃燦和李凡,跟總部同事在日常無數的郵件和skype會議中早已熟稔,此刻見到真人,彼此終於把名字和模樣對上號,熱情擁抱笑談,很是開心。
franz提議,在正是開會之前,他將先帶領大家去參觀樂斯的物流配送中心,以及去各大超市看產品瞭解市場。
這樣的安排正符合中國團隊的心意,不多瞭解樂斯瞭解市場,後續會議便少了許多信息支撐。
franz首先帶領大家驅車前往樂斯配送中心即倉庫。去之前黃燦和李凡以爲倉庫大同小異,每家工廠都有,見得太多無甚稀奇。但一到現場才知歐洲現代化倉庫與國內大多數企業倉庫的巨大差異。他們被現場體量巨大、整潔有序、數據庫控制的倉庫所折服。
樂斯配送中心於不久前剛升級換代,他們找來著名的ssi勝斐邇作爲指定系統供應商。新配送中心擁有兩個高架倉庫和可容納幾萬個托盤位的箱式自動化立體倉庫,以及十臺雙深度托盤堆垛機等。ssi同時提供全新的集貨區、輸送技術以及勝斐邇廣泛的物流軟件was等。這裏是樂斯北歐最大配送中心,所有從中國oe產的貨物集中於此,併發往法國、德國、比利時等各歐洲子公司及客戶。
franz找來配送中心人員向大家演示並講解了全部數據化管理的庫存解決方案,細緻到每一盞燈甚至每一個零配件的可靠追朔。
如此一來,下回遇到樂斯因質量、破損向供應商索賠時,將極大減少供應商針對數據的真實、準確性提出的質疑。
緊接着衆人跟隨franz接連參觀了幾家歐洲著名的連鎖超市。這個環節是吳總、明輝等老闆們最爲重視的。要知道,樂斯是設計、生產、銷售中間商,這些連鎖超市纔是真正終端大客戶。國內具備相當實力的製造商甚至會跳過中間商,直接進攻超市大客。
當然,那絕對是最難啃的硬骨頭,搞不好肉沒喫着,還不小心讓骨頭崩了牙。相比之下,樂斯更是誘人香軟的大蛋糕。
在audi、b&q、kingfisher等超市參觀,黃燦才發現歐洲零售超大連鎖的生態和國內不同。她要學習記憶的東西太多了,一時間眼和腦都忙不過來。
已經對歐洲市場具有豐富經驗的明輝在照明燈飾產品區招呼她,然後拿了一盞檯燈上的價標示意她仔細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黃燦朝他瞪眼張嘴,表情震驚。
“看到沒有這說明什麼說明我們製造業仍然處在食物鏈的低端。設計是人家的,附加值和盈利是人家的,市場佔有率是人家的。我們還沒能擺脫販賣廉價勞動力和原材料的困境啊”明輝無奈又痛心地搖搖頭,將檯燈放回貨架。
恰巧佟若水聽到此言,也感慨接道:“正是基於此,我曾野心圖強勵志要做設計型製造商,但中國設計比起中國製造困境更甚。”
“改變,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的事。”黃燦由衷說:“我覺得自己的設計還是要推、還要重視商標、版權的註冊,哪怕一年只賣給外商一、兩個系列,也算埋伏練兵。”
黃燦朝離他們稍遠貨架旁的吳總努努嘴:“你們看吳總對低價的感觸就比旁人少一些,他多少佔有熱鍍鋅技術、環保優勢,和老外討價還價底氣更足些。”
行程佔兩天的參觀及市場考察對黃燦來說最是受益匪淺。不但對樂斯的市場佔有率、質量水平、價格等認識更深刻,同時對以前在乘星和各類展會上接觸過的外國同行有了更直觀、更系統的瞭解。爲以後無論是橫向、縱向比較提供了翔實依據。
如此一來,回到總部再次坐在會議桌前,信心和底氣強勢多了。
在總部與四家供應商的會議談判由franz和kl帶領相關各部門進行,除了晚宴接待,老.jacobsen都只露臉不參與,看來決意逐步將樂斯經營交由年青一代。
會議進展順利,除了釐清近期生意上的阻滯如索賠事件等,各家或多或少都拿到了樂斯今年開發的新項目。吳總更是心情大好,他的產品獨樹一幟無人競爭,他本人是強技術型老闆,除了語言需要黃燦翻譯,談判起來行雲流水。比較弱勢的倒是佟若水,她是管理型領導,沒有工程師、成本會計在身邊,開發和報價討論起來頗感喫力。
談判中唯一跳躍的音符當屬明輝了。隨着franz對成本的認知上升,在價格談判上越來越是一把好手。以至於明輝在會議間隙忍不住用中文向黃燦悄悄抱怨道:“低價還要質優,這本身就是矛盾、悖論。”
但黃燦牢記此時的甲方立場不置可否。於是明輝改用迂迴策略,價格談不動,他就從改變工藝上下手。
幾次交鋒下來,franz面上困惑之色越來越深,在他這樣凡事有板有眼的丹麥人看來,明輝的策略有“狡猾”之嫌,可落在國人眼裏,這個叫做“變通”。
franz在中國接受慣了老闆們的盛情款待,知道哪怕是商務差旅也需勞逸結合。兩天會議結束之後便包下一艘大船,載着中國團隊在浩瀚碧藍的北大西洋上揚帆起航。
壯闊的海洋、顛簸的大風大浪興奮了所有人的神經。李凡他們站在船舷連讚美都詞窮,一個勁兒叨叨:“太美了,太美了”第一次擺弄魚竿的黃燦,居然在船員的指揮下釣上一條大魚。
興奮沒過多久,她和李凡還有佟若水便躲到下層船倉裏狂吐去了。丹麥船員們倒是驚訝幾個中國男人扛得住風浪不暈船。
黃燦把這次領隊丹麥行當作一場戰役充分準備、謹慎對待,幸好不負所望,整個行程在雙方合力之下,在友好互利的氣氛中圓滿收官。
拖着行李箱返程時,她已和幾位老闆們打成一片。哥本哈根機場上空一條連續播報的信息令她駐足半晌,揮揮手示意大家:“同志們,不用緊趕慢趕了,我們的航班取消待定了。”
明輝聽清播報,“嘿”了一聲:“又是法航罷工。這就是自由與民主的矛盾。”
大家無可奈何笑了起來:“得了,這趟丹麥之旅算是把什麼元素都湊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