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繡謀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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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遠望去青山疊翠,連綿起伏,眼前是一條細流,與河底碎石相碰發出清脆聲響。

    他站在這裏已經好幾個時辰,如松柏挺直,眼眸如海般深邃,平靜下面不知掩藏着怎樣的滔天駭浪。

    疏影倚靠在枝葉繁茂的楊樹下淡淡地看着他,渾身遮掩不住的憂愁,遼源關失守終歸是他的痛。

    她緩步走到他身後正要開口,只見一身背竹簍的老漢氣喘吁吁地從山上跑下來,看見他們趕忙問道:“東丹大軍真在此地駐紮遼源關丟了”

    疏影點點頭,眼睛不由看向路敬淳,一抹痛意從他俊挺的面容上劃過。

    “老伯是要回遼源關嗎聽說此時城門緊閉,任誰也進不去。”

    老漢本就焦急不已的臉上慘白一片,抖着脣哭嚎:“我家老婆子還有孫兒莫不是遭了毒手罷要不是後上山的同我說我還不知道。好端端的怎麼說丟就丟了”說完就急急跑走了。

    路敬淳面如冬日寒冰陰冷,藏在玄色描銀紋寬袖下的大掌攥緊,青筋暴起,這等仇怨他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這個男人恨小姐入骨,就算將來生了纏綿情意,可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還能走得下去嗎她尚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突然在耳畔響起的聲音激得她擡頭,四目相對,陣陣壓迫感向她襲來,難以招架。

    “我的去向只有幾個親信知道,他們都是錚錚漢子與我同生共死多年,我能有今日也虧得他們相助。而你”

    疏影瞪大雙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坦然無愧,讓他在其中看不出半點異樣:“你還在懷疑我”

    路敬淳越過她:“你最好藏嚴實別讓我發現一點破綻,不然我不會放過你。你我就此別過,道不同不相爲謀。”

    在這幽綠山野間,風光無限好,而她卻被隔絕在外,無奈一笑,方纔虧得她沒做過才能那般迎視他帶着考量與威懾的雙眼。罷了,她還是早些回稟了小姐纔好。

    山路崎嶇蜿蜒,兩旁是一地蔥鬱繁花,她的衣襬擦過發出刷刷聲響,前後不見人,一道清脆鳥鳴都聽着滲人。來時也未多想,誰知會這般狼狽的被人趕走,她得回去好好與小姐訴苦纔行,這路敬淳未免太過沒氣度。這一走便是走了兩個時辰纔到了山下,她打小跟在小姐身邊雖是個丫頭可也沒受過半點苦楚,此時雙腿發軟,額上汗水打溼了發,兩眼發黑,直到看到那一抹熟悉的白影才鬆了口氣。

    白書手執搖扇翩然而立,在一片蒼翠中更顯風華絕然,望着她笑得溫和儒雅:“阿蟬,這一番可是吃了不少苦頭罷”

    她眉頭攢起,抹去額上汗水:“你怎麼會在這裏這世間大好兒郎無數,小姐怎麼偏生對這個人念念不忘這點苦算什麼,只是小姐怕是要失望了。”

    白書脣角上揚虛虛環着她走到馬車旁將她扶上去,遙遙往山路方向看了一眼輕笑一聲才上車。坐榻上鋪了白色軟墊柔軟舒服,阿蟬大大咧咧地趴在上面做起美夢來。他撫着她柔軟的發,看着這張和阿姐一樣的臉莫名煩躁,他伸手想要撕去那張假人皮,卻在碰到時頓住。

    阿蟬一驚睜開眼既而又鬆口氣,低笑道:“這日子過得久了,連人都變了,總是有點風吹草動整個人就跟着緊繃。”

    白書懶懶地歪着身子坐着,垂着眉眼問:“過膩了嗎這種日子。”

    阿蟬搖頭,坐起身來雙手環臂:“不曾。你不懂,跟着小姐看過了風雲變幻,連心都跟着變大了,當真有趣的緊。”

    白書臉色不鬱,口氣生硬:“我不想你再跟着她,這次回去我會重新安排人。”

    阿蟬不贊同地驚叫:“她可是你的親姐姐,你在犯什麼糊塗無論她要我做什麼,我都不會拒絕。白書你不會明白,在我的眼裏她不只是我的主子,更是我的希望,我心裏一切想而做不到的事情,她都辦到了。敬仰一個人,不是隻有你們男子能做的。”

    白書不願意因爲這事與她爭吵,琢磨着等見了阿姐就由不得她了。

    阿蟬與他也是一同長大的,他想什麼,她已經知曉了個大概沉了臉,惡聲道:“你要是敢使什麼歪道,往後你就別來找我。”

    白書心裏氣急不已又無可奈何,一路兩人再無多說一句話,阿蟬樂得清靜睡了一路,就是顛簸不已也未擾了她的好夢。他向來敵不過她的倔強,只能看着她的睡顏嘆氣。

    戰事剛了,所經之處除了兵卒鮮少見到平民百姓,縱有那麼一兩個也是行色匆匆,像有什麼東西追趕一般。

    路敬淳派人跟蹤,他們只得到東籬閣在最近處的落腳點,過了許久纔敢放鬆。

    此役大勝,巫敘自上而下歡欣不已,消息傳到宮廷聖心大悅,在朝臣面前直道軍師勞苦功高要重重賞賜,大皇子奇然初上戰場與軍師配合甚好亦當賞賜。

    辰然原本帶笑的臉倏地陰沉下來,好一個奇然下朝後,他氣沖沖地去了皇貴妃寢宮,坐在外間生悶氣。

    皇貴妃正在拾掇花草,見兒子滿臉不快,騰開手走到他身邊坐了,端莊華貴的面容盈滿笑意:“一大早的誰惹你不快了”

    辰然依舊氣鼓鼓不言語,皇貴妃待宮女奉茶退下繼續說道:“聽聞軍師打了勝仗,皇上很高興,你向來與軍師交好,怎麼反倒愁眉苦臉”

    他這纔不滿道:“就因爲一個清寧公主,反倒讓奇然鑽了空子。兒子與軍師可謂是生死之交,何時不是同進同出,如今被外人搶了先,如何讓我暢快得起來”

    皇貴妃皺了皺眉,纖纖細指捏着繡了紅梅的錦帕掩脣輕笑:“可瞧瞧你這樣子,都是要成親的人了,怎麼還跟孩子一樣雖說往後你得多仰仗他,卻也要懂分寸。你也知道你父皇最不喜歡你們這些做皇子的和寵臣親近,他身子骨可還硬朗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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