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繡謀 >第六十九章
    這幾天疏影一直待在營帳中,連商議大事都不見她露面,大皇子雖然身份尊貴,可單憑遼源關那一仗也換不來衆人的半點信服,偷雞摸狗,鬼鬼祟祟打來的城池又有什麼可炫耀的

    奇得是大皇子對他們的怠慢並不放在心上,每一次議事都沉默不語,端坐在那裏盯着地圖,衆人不說什麼,就大皇子在京城的名聲和如今這樣子,不過是個繡花草包罷了。連着幾天都不見他有所動作,衆人的目光中更是毫不掩飾的輕視。

    大皇子身邊的近侍衛忠看不下去,擼起袖子就要替主子出這口惡氣,誰成想主子卻把他攔下來說他火氣太盛,又問老師在做什麼

    衛忠更是來氣,直說軍師大人將自己關在營帳中不知在忙什麼,除了他身邊的青堯沒人能見到他知道他在做什麼。

    大皇子只是輕笑一聲:“老師倒真將自己當做隨從了,無妨,隨他去。你明日跟着宇文蘭德的親信,往後做什麼你應該明白。”

    “主子放心,東丹大軍裏有我提前安插好的眼線,他小子混得不錯,正好能派得上用場。”

    “這事你看着辦,我信你有分寸。切記把握好時間,大軍會在你出現在城樓上的時候出擊。他們看不上我的手段,讓他們光明正大的去打,又怕死不敢去。真是好笑。”

    疏影這幾天過得着實悠閒,餓了便喫,閒了便看書,乏了便睡,這一睡就能睡到夜幕深深。

    那些早對公子影心生不滿的人,時不時聚在帳外嘀嘀咕咕,青堯聽得煩了朝外面吼一聲:“列爲將軍有事可去尋大皇子商討,我家公子不見人,請莫要打擾他歇息。”那些人才離開,依稀能聽到那些人低聲罵:“這個公子影也就打過幾次勝仗,現在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要不是皇上高擡他,他別想在軍中有立足之地。只有莫良對他唯命是從,也是一手提拔上來的良將怎麼會不聽他的話”

    青堯聽在耳中輕啐了口:“一幫只會使嘴上功夫的人,不是他們家老子、七大姑八大姨的關係算個鳥東西要不是公子不計較,非得把他們打的下不來牀。”

    第二夜夜深了,公子影的營帳走進去一個人,正是大皇子,身上的戰甲在蒼茫月光下發出寒冷淡光。帳內的人像是遇料到他要來般,身着一身白衣端坐在桌案前翻閱書籍,聽到腳步聲擡起頭露出盈盈一笑:“可是謀劃好了”

    “回老師,一切都已妥善。”

    “軍中那幫酒囊飯袋大皇子不必記懷,多是些權貴家的公子被丟來歷練,爲的不過是賺點功名好在朝中站穩腳罷了。”

    “我知道。巫敘看似一片清朗,其實也猶如千年渾濁湖水般,若不及時挽救也怕是遲早被人吞噬。”

    她的瞳孔縮了縮,望着站在那裏冷然傲氣的人,輕笑道:“你知道就好。莫良帶兵無人敢出亂子,早去早回纔是。”

    “老師爲何不與我同去”

    “我看不慣血腥,去了反倒惹自己不快,倒不如在這裏靜候佳音。”她重新低頭翻看書冊。

    “倉山郡一萬餘人,男女老少皆有可也未見老師有半點看不慣,血流成河的慘狀老師不也是眨也不眨既然仇人就在眼前,不親自動手怎麼能讓恨意消除”

    她的手一頓,驀地擡頭,含水杏眸中怒火濤濤,涼薄的脣緊抿,冷聲道:“哦看來你知道的不少”

    奇然的目光與她相對,平靜又澄澈,他不語,她站起來低低笑起來:“我早就說大皇子的這雙眼真毒,別人看不見的東西總能被你發現。你和我說是什麼意思對,我和宇文家確實有仇怨,你又當如何”

    奇然嘆口氣:“老師別惱,奇然沒有別的意思。從東籬閣逃出來的人現在就在我手上,他告訴我老師是東丹重臣江大人的孫女。江家滿門都是宇文辰所害,老師爲巫敘效力也不過是想替江家討個公道。知道太多祕密的人,我自然不會留他,老師可放心,這世上能威脅老師的人再也張不開口了。奇然,會一直站在老師身邊。”

    疏影慢慢踱步到他身邊站定,夜風撩動簾子,她悠悠開口:“這都多少年了,還有誰會記得江家滿門無辜就算皇帝下詔書我江家滿門就能活過來我總要讓他們嚐嚐無家可歸的滋味,顛沛流離,看着自己的親人在面前死去。你覺得我對宇文蘭德狠他爹對我們這些人更狠。以前我怕身份暴露行事多有不便,如今倒是覺得紙包不住火,就是被別人知道我是江疏影又如何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這世上還有什麼是能讓我怕的沒有任何的東西。”

    奇然從她的話裏聽出了茫然和無助,這個女人太過倔強和強撐,在別人的眼中表現出來的全是鐵打的那面,這樣的人讓人恨又愛。

    “你所有的苦痛都由我爲你討回來,你再此靜候好消息就是。”

    大軍在夜中悄無聲息的向山上前進,靜候時機到來。

    至於那些看不上奇然策略的人,此時依舊在睡夢中鼾睡,沒有人會知道不過一場好夢的時間,那個被他們輕視的人會拎着敵將的人頭歸來。自然這都是後話了。

    疏影在他大步離開後許久,才走出來,外面夜風正涼,軍營中只有火光搖動,還有風吹動衣襬發出獵獵的聲響。天上的那輪月像是遇料到今天會有一場腥風血雨,變得慘淡無比。沒有誰會喜歡殺戮,她當時魔怔了纔會做那般激烈的選擇,不過是因爲那些凌辱過母親的官差都是倉山郡人,她聽到就覺得心都要炸,那些被波及的無辜人,只能等她死的時候再去償還。

    她突然想,她這樣的人是不是這輩子就這樣了不配得到幸福鏡花水月,註定只能這樣了嗎

    她擡起頭任風吹動她的發,當真夜涼如水,她穿着太過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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