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繡謀 >第九十一章
    疏影從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是個嘴硬且口是心非的人,別人都以爲她是個兇惡且不近人情的男人,與路敬淳一樣,在沙場上眼中只有敵人,爲了活下去而拼命。可她與路敬淳不同的是她只是兇狠,在戰場上拼生死的是別人,她不過是站在後面排軍佈陣罷了。

    一天兩天,她忍得過去,可是更多的日子裏,她的心中滋生了太多名爲嫉妒的情緒,像翻涌的大海般不得安寧。怎麼辦想見他,瘋狂的想見他一面。她出爾反爾,當初的雲淡風輕在僞裝褪去後也跟着崩潰,酸楚全部流出來讓她無力承受。

    兩軍陷入了僵持的局面中,疏影所接到的指令是隻要東丹不在喜日子裏搗亂就按兵不動,若是不識擡舉定要打得他們頭破血流。三皇子迎親的隊伍所經過的大路都有精兵在暗中護衛,天衣無縫,沒有人能跨進一步。

    青堯嘴巴毒慣了,可看着公子越發精神低迷,心裏也是急得很,暗自責怪白書先生到底是存得什麼心思,明明是故意來氣公子的。宇文蘭秀和路敬淳的一舉一動都記錄詳細,便是他這個旁人都看得生氣,更何況公子最終是看不下去,公子只有親眼看到他們的親暱才能死心,他做主備了兩身東丹士兵的衣服,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敲暈了兩個不被人注意的士兵,易容成他們的樣子潛了進去。

    東丹主將的營帳在靠近大山的位置,帳前有兩個身形魁梧的士兵把手,突然秦釗掀了簾子出來,指着正要避到一旁的疏影和青堯道:“今兒換你們兩來值夜,記得把眼睛給擦亮了,要是有失誤拔了你們兩的腦袋。”

    青堯機靈地拉了一把疏影恭敬地應道:“是,將軍。”

    待秦釗進去,青堯輕呼了口氣,比着口型瞪疏影:“我的好公子,關鍵時刻怎麼發愣,好險。”

    疏影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心跳不由加快,他們之間只有一簾之隔,如此近的距離,她在等,等夜幕再深些,她纔可以坦然地面對他。

    夏天的夜依舊被餘熱佔據,身上的衣服悶的人喘不過氣來,時間走得太過緩慢,讓她有些迫不及待。

    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宇文蘭秀竟會在這麼晚來第一次見她,她穿着清雅身上帶着貴氣,漫天黑夜都遮擋不住她身上的風華,她笑得輕柔動人,一步一搖中頭上珠釵流蘇相碰,腰間環佩叮噹,衝他們擺擺手,直接進去了。

    繞是疏影心裏早已想過此等情景,心裏卻仍舊絕望,她張開耳朵聽裏面的動靜。她自己都鄙夷自己的舉動,這樣的她與一個偷聽牆角的卑鄙小人有何不同

    “怎麼這麼晚還不歇息”這道熟悉又震懾人心的聲音像一把重錘掄在她的心口,想念卻又害怕。

    “陌生的地方總睡不踏實,本來想不過是試試看,沒想到你也沒休息。今晚,我留下來陪你吧”嬌軟惹人垂憐的聲音,透過帳簾間的縫隙傳出來。

    疏影摒足了氣息剋制住心頭的惴惴不安,她在怕什麼手爲什麼止不住地顫抖明明有答案,卻不敢去想,生怕只要一想就成爲了現實。這短短的等待與她來說很是煎熬,只等那人的聲音響起像是要判她刑一般。

    片刻的沉默後,她聽到他說:“好。”心上繃緊的那根弦終於斷了,太過失望卻覺得自己無法表現出悲傷的模樣,脣角扯出一抹笑,望着天深深呼了口氣,扯去臉上的人皮面具大步離開。

    這個夜裏很多人都已經陷入昏昏欲睡中,沒有人留意到有人離開,微微起來的風帶走了最後一抹殘留的味道。

    此時軍營外兩匹馬狂奔而來,在夜幕中驚亂了一樹倦鳥。突然身邊的一人疑惑道:“前面那兩人怎麼看着好生眼熟。”

    穿着玄色勁裝的俊郎男人正是路敬淳,他眯着眼看向遠處,那道身影就是化成灰他也認得。他不知道爲什麼明明心裏很歡喜卻眼睜睜地看着她走得越來越遠,他定定地看了許久轉身回了營帳。掀起簾子,一股屬於女兒家的馨香傳入鼻端,他皺眉看向那人坐在他位置上的女人,沉聲訓斥:“軍中重地,誰許你擅闖進來的”

    宇文蘭秀有些委屈,軟聲道:“我不想幹預你的事,可是我爹的吩咐我又不能不聽。方纔將軍的心上人就在外面,我被逼無奈演了齣戲給她看,她便離開了。我知道此時你心裏惱火,可我也沒辦法,父親說了,總要斷了你心裏的雜念纔好。”

    路敬淳笑得陰沉可怕,他的憤怒從齒縫中擠出:“宇文將軍考慮的可真周到,連我心中想什麼都清楚的很,不知道打起來還會有什麼安排你若是知道不如一併說了纔好,也省得來回奔波耗費力氣。”

    宇文蘭秀怎麼會聽不出他話裏的譏諷她無奈辯解:“我並不知他還有什麼話,路敬淳,我將來是你的妻子,我顧着我們之間的情分,我也不想你因爲這些事而討厭我。你理解我可以嗎他是我的父親,我不能不聽。”

    路敬淳低笑一聲:“時候已經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往後還是來軍中的好。”

    他又恢復成了最初的模樣,對她只有驅離。就在她即將走出營帳的時候,只聽他沉穩的聲音再度緩緩響起:“吩咐下去,若是誰敢將軍中消息透露給閒雜人等一律格殺,誰若是活得不耐煩了,死也要給我死在軍營裏。我路敬淳帶兵打仗這麼多年,還輪不到一個只會紙上談兵的人來教我怎麼打。這種鹹喫蘿蔔淡操心的事兒往後別讓我聽見,更別讓我看到,不然,我就得請他來戰場上呈呈威風。”

    宇文蘭秀強撐的溫文儒雅在這刻終於潰敗,風浪陣陣中她抑制不住的淚流滿面,她的父親爲什麼要逼迫她做她不喜歡的事情

    她終於發現,她也不是什麼事情都可以幫父親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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