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由於種種原因, 原定於當月五號舉行的新科技發佈會逾期至當月八號正式開始。調查清楚這份成果的所屬權究竟歸屬於誰也是讓相關部門絞盡腦汁,好在從警方勘查失竊現場結果與想要竊取成果資料的犯罪嫌疑人那裏得到了非常具有可信度的報告、錄音,這才勉強趕在六號之前作出定奪。雖然這些證據的來源性很可疑,是放在庭審上絕對會被質疑可用性的物品, 但是對於鑑定機構來說就完全是兩碼事了。

    研究所內部商定後,所長決定不起訴何寶樹,念在他在這裏工作了十五年的份上僅給予開除處分, 以示懲戒,雖說在這之後就再也沒人見過他了。據說何寶樹爲了躲避這幫熟人, 想要在新的地方東山再起, 於是跑去別的城市了。

    而爲了讓這場發佈會更加具有商業效應,幾個負責人還將何寶樹這段妄圖竊取侵佔別人知識成果的光輝事蹟寫進了演講稿裏作爲它的一部分,交由梁檀殷講述,稱這樣做更能凸顯出此科技發表路程之艱辛, 會顯得彌足珍貴。

    八號當天, 距離發佈會開始還有一大把時間, 梁檀殷坐在實驗室裏捧着一摞近些天的報紙發呆。數小時後的盛況對她來說彷彿失去了原本的價值,所長不知道她的消極態度是否因爲同研究所成員的背叛而心存芥蒂,也不敢上前去太過打攪,只是叮囑了幾句稍後發佈會上需要注意的事情,就關好門離開了。

    “我究竟錯過了什麼事情...”梁檀殷喃喃自語着,起身去拿另一份報紙,迅速翻看。她並不清楚自己的行爲有什麼意義,只是腦海中彷彿正涌現着什麼稀薄的意識,肌肉記憶促使她在琳琅滿目的各種報紙雜誌中翻找着什麼頗爲珍貴的訊息。

    從紙張疊放的小塔底部拿出一本數天前的娛樂雜誌,版面上有一行顯眼文字吸引了梁檀殷的注意力。那是用亮色寫成的大頭條,彷彿爲了吸引人眼球似得被放在了頁面的最中間。顯然,它也達到了預期中所想的效果。

    昔日魔術女皇今落網,其公衆形象竟只爲偷竊事業打掩護

    下面,請跟隨我們雜誌對沈湳尋做出的專版採訪,瞭解爲您深扒出的第一手獨家信息列舉每一件被盜竊物品的來歷與主人,親眼見證魔術女皇怎樣從王座漸漸跌入鐵牢

    就是這個。

    梁檀殷眼神都直了,她連忙翻到指定頁數從頭到尾的認真閱讀。雖說自己作爲一個每天工作生活休息三點一線的死板女青年對於娛樂方面接觸甚少,更沒有看過多少場魔術,甚至不知道頗有人氣的沈湳尋是誰,但她卻總是隱隱約約的覺得這人與自己的事情有些聯繫,說不清道不明,像是在真相頭上掛了一層薄紗,唯有靠自己去掀開阻隔,才能搞清楚其中緣由。

    就像是它們宣傳的獨家噱頭說的那樣,這本雜誌的確收錄了沈湳尋的衆多資料與被盜物品明細,甚至還有獨家採訪時的影像發佈於指定網址。梁檀殷用桌上的電腦對照着雜誌搜索出那個網址,點擊了播放,皺眉觀看着。

    進度條很短,畫面也有些粗糙,很可能是雜誌社方面爲了搶第一手獨家新聞而沒有來及做過多的修飾。由於監獄方面的規定,這個雜誌一同派去採訪的扛着各種攝影機的隨行人員都被攔在了外面。雜誌社高層軟磨硬泡的這邊才勉強允許了採訪記者和隨行攝影師兩人進入,在規定的房間裏規定的時間內完成採訪錄製。

    緩衝完成,視頻開始播放。一個穿着深藍色監獄統一服裝的女人已經坐在桌前等待記者開始詢問,她的雙手被銬住,放置於桌面上,獄警的可視範圍之內。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倦怠,但神情卻一點也不像是即將入獄之人,她優雅的倚靠在長椅上,面帶微笑。整個人散發出的氣場倒更像是連夜完成了自己作品的藝術家,絲毫不減曾經演出時泰然自若的儒雅氣質,怪不得筆者在雜誌採訪中直白稱呼她爲少女殺手。

    採訪前半段都在一問一答中度過,不管記者問出怎樣帶節奏的問題想要套出更多東西,沈湳尋都只回答自己覺得有必要的部分,其餘都以微笑作答。眼看採訪規定時間將至,記者有些焦急,她問出最後一個問題,只期望從這裏能出現什麼讀者樂於見到得回答,比如什麼愛恨情仇的八卦。

    “能詳細談談你被警方逮捕時爲何執意抓着贓物不放,要求警方歸還給真正的主人,還稱呼受害人爲人渣嗎莫非那件物品或是那個人對你來說有着特殊的意義”

    聽到這樣的問題,沈湳尋立刻輕笑出聲。看見面前人終於有了不同之前的情緒,記者也立刻精神起來,坐的筆直。

    “我說啊,你們做這一行的想象力都這麼豐富嗎”沈湳尋問,她攤了攤手。“紙面上的東西我甚至沒有看過一眼,不知道里面寫的究竟是什麼東西,更不要說那個男個人了,我與他們之間完全沒有任何交集。想對我有特殊意義我好歹也是個見慣了美好事物的虛榮者,他那種下三濫,只怕等我變成植物人,也不願意讓他靠近半步,污濁了我呼吸的空氣。”

    哦哦就是這種氣勢觀衆讀者樂於見到的記者激動的不得了。娛樂圈中向來以毒舌傲慢問鼎的只有一個叫做陸壹燃的編劇,沒想到這位魔術師本人也有如此刻薄的一面,真是讓人覺得新鮮。

    “那麼你...”記者慌忙臨場發揮,想要用一個比較合適現在情景的詞語去形容沈湳尋當時的態度,卻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更爲官方的詞語,最後只蹦出來一句:“那麼你爲什麼罵一個陌生人呢”

    這個問題出口,時間就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眼看規定的採訪時間即將到此爲止,沈湳尋卻沒有再開口的意思,只是仍坐在那裏與她對視。記者有些沮喪,獄警也指指手上的手錶,示意距離規定的時間結束還有三十秒,如果採訪已經按照原定計劃進行完畢,雜誌社方面就可以收拾東西走人了。正在攝影師無奈的準備取下架好的相機時,桌前的沈湳尋突然又說:

    “他曾經毀壞了別人的夢想,而我也一樣。作爲雙重意義上的有罪我並不苛求任何人的原諒,只是我不允許任何人再去妨礙她。那個女人理應得到世界給予的所有稱讚與歡呼,這是她的生活。只要我仍舊活着,就沒有人可以傷害她。”說完,她稱自己沒有什麼別的想說的了,就迅速起身,跟着門外的獄警離開了。記者有些蒙圈的愣在原地,似乎還在琢磨她那句話的含義,慌忙詢問攝影師方纔那段有沒有收錄進去等等。

    視頻到這裏就結束了,畫面重新返回一開始的播放頁面。而梁檀殷卻呆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短短几分鐘的視頻對她造成了極大影響,同時也喚醒了她腦中有些陌生但確實發生過的片面記憶,她記起來了,這個叫做沈湳尋的女人。她也記起來了另外一些東西,自己被所有人質疑,證據變成白紙,用束縛衣捆着蹲在精神病院的樣子、在監獄裏沈湳尋戲弄自己時的壞笑,在監獄裏她安慰自己的語調,關於她的每一個細節充斥了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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