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爍身着黑色西裝站在遺像一邊,玄清也是如此,站在他左側。
葬禮低調舉行,所來之人都是親近好友,亦或是玄家十幾年的舊識。玄翎的死亡,太過突然,不解真相之人便又以爲是家族相殘,不去作過多探尋。
斷斷續續來拜訪的人都散去,天近黑,玄爍就算拄着柺杖也身形不穩。玄清伸手去扶他,他搖搖頭拒絕強撐。
落日餘下光輝中,一位少女推着輪椅走了進來,坐在輪椅上的人戴着一副墨鏡。
玄爍望了過去移不開目光,他暗自咬脣死死盯着那人。
輪椅上的中年男子面色無悲無喜,摘下眼鏡,只是說了兩個字“節哀。”
玄清皺眉看看玄爍又看看那人,爲何玄爍會如此再仔細看着兩個人相像的面容,心中有了猜想,這個人應該就是玄爍的父親,盛戈。
玄爍終於收回了他的目光,原本的期冀全然不見。
盛戈只上了香就離開,與玄爍一句話都沒有說,玄爍表情愈發冷漠。
玄清默默跟了出去,他喚着“盛先生。”
盛戈擡手讓少女停住腳步,等待玄清走到他的面前。他擡頭微笑看着玄清“你好,玄清。”
玄清有些憤憤不平“盛先生既然來了,爲何與玄爍不多說幾句話,他剛剛失去母親,而你是他的父親,這樣離開太過冷漠了些。”
那張臉上的笑容不曾淡下幾分,望着玄清的那雙眼平靜不起波瀾。他忽而收斂笑容“孩子,你想讓我做的那些我可以做,可做了你覺得會有什麼改變嗎”
“”玄清無語凝噎
“不會有改變。”玄爍站在門口回答盛戈的問題。他對玄清接着說“你替我進去守靈,我有話和他說。”
盛戈與玄爍到了玄家的花園,玄爍直接了當開口“首先我謝謝你來看她。”他遲頓一陣“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你們既然不相愛,爲什麼還要結婚生下我。”
盛戈以爲他會抱怨,會憤怒,沒有想到他追究的是這個問題。當初似乎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最初的最初,他是玄和的朋友,衆多朋友之一,一窮二白的窮小子。遇見了那個一手扶持不爭氣弟弟的玄翎,她溫柔堅韌,一個人可以抵抗整個世界。
出於私心,他覺得依靠這個有才華,有相貌,有家世的女人,他可以爬到一直仰望的階級。他也做到了,不是以愛的名義去將二人束縛在一起,而是利益。
他和玄翎結婚,她的身邊就會出現一位絕對信任的助手,再讓她有了依靠,不用擔心玄家的其他人在背後捅她一刀。
盛戈也明瞭,她之所以選擇結婚更因爲,玄和與他的妻子,玄翎不想成爲二人之間的矛盾。
再後來,盛戈和玄翎有了孩子,可矛盾越來越大。他不想玄翎再因爲玄和的事情去勞累,一輩子只爲了那個男人活着。他想,就算不愛玄翎,他們也可以有一個幸福的家庭。
他早就料到,最後的分歧一定是玄和夫婦,他心甘情願簽下了離婚協議,拒絕了她給他的一半玄家財產。
盛戈想着過去再考慮玄爍的問題,抿脣良久後說“記不得了。”
玄爍聽了她喚的這一聲不禁笑出聲,他扶着額頭無奈又覺得可笑,還帶着幾分嘲諷。
少女伸手搭在輪椅上,嘴脣微啓,欲言又止。她那張面容瞧不出和玄爍的相像,偏那雙靈動雙眸,這三人一模一樣。
“哥”她咬咬牙顫巍巍的喚着玄爍。玄爍雙手插入西裝褲口袋裏,歪頭盯着她。
他應該去恨,父親拋棄他近二十年又和別的女人結婚生子。可當他望着這個女孩兒的時候,發現自己沒有怨氣,憤懟。
他挑眉微笑“嗯。”
少女驚詫綻放出笑顏,輪椅上的人面色終於有了波動。
玄爍目送輪椅離開視線之內,自己長長嘆氣,轉身瞧見了同樣坐着輪椅的另一人。
“抱歉,來晚了。”方錚說道。
那一刀雖然刺的深,但沒有傷及要害。方錚昏迷了一天從鬼門關走了回來,清醒後便不管不顧來參加玄翎葬禮。
玄爍望着他還是蒼白的臉色心裏踏實起來,抿嘴點頭“我不喜歡遲到,以後在我身邊不許再遲到了。”
“好啊。”方錚張開雙手,玄爍快步走過去彎腰給了他一個擁抱。
方錚拍拍他的背“小爍,我會一直陪着你的。”替你的母親一直守護你,愛你,就算世界上沒有了親人,還有他在。
方錚記憶裏的少年,從來沒有一絲絲改變。
冰冷的外殼之下,那顆心應該一直被溫暖。
玄爍推着他的輪椅走向靈堂,方錚問他“他和你說了什麼。”
“只是說了幾句話,什麼也不肯說,我也不想再去探究什麼了,都是過去。”
方錚哦了一聲“這麼長時間,我一直按照你母親的吩咐照顧他。其實,有些事我可以和你解釋的,像是小歡”
玄爍嗯了一聲“原來她的名字是小歡。”
“她的母親生她的時候難產,她從小沒有母親。”方錚頗爲感慨“她們其實都是很善良的人,你也是。”
玄爍笑笑不語轉移了話題“你知道我的母親到底是什麼時候被顏旬附身的呢”
方錚在醫院也仔仔細細想過這個問題,他推斷“應該是和你父親離婚後不久,她就有些不對勁了。”
“嗯”玄爍放緩了腳步等着他詳細說明。
“那時候她有點怕光,還少言少語躲在屋子裏,不過一段時間後就好了,沒再多想。畢竟是鬼,對陽光最初還是不適應。”說到這裏方錚沉默一陣“小爍,其實你的母親應該是愛你的父親的。”
玄爍聽到這話沒有過多感慨,不去猜到底如何“或許吧。”
方錚見他這幅反應會心一笑,是真的放下了啊,真好。
其實惡鬼侵佔身體,大多數是趁着人精神最脆弱的時候。離婚的玄翎,也一定很難過吧。方錚這樣想着,當他看見她的遺像的時候,他閤眼爲她祈禱,也與她許諾。
玄爍斜目看着他的側顏,那般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