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浩進來的那一刻，那些剛剛還圍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同學立刻就停了嘴，一時間出現了片刻的冷場。
“怎麼回事今兒這呆瓜怎麼突然來這麼早”
等程浩從他們身邊經過走遠，胖子才小聲嘀咕道。
“好了，大家先回到位置上，等呆瓜去打水之後，再到窗戶那邊看就行。”張恆說着，衝何陽使了個眼色。
一中的教室很寬敞，打掃衛生的工具專門放在教室後方的一個角落裏，何陽趁着沒人，將木盒中的符灰倒進水桶，晃了兩下，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衝着張恆他們比了個ok的手勢。
“呆...啊不，程浩同學，張恆的手受了點傷，不太方便，今天的值日你能幫他先做一下嗎”何陽走到程浩旁邊，指了指手中沾了符灰的水桶：
“地面已經掃過了，你去涮一下水桶，接點水回來就行。”
程浩正低着頭整理桌面，聞言頭也不擡：“不去。”
“嗯，你好好衝一下，把裏面沾的灰都清理幹...”話說到一半，才突然反應過來：
“等等，你說什麼”
不去
雖說這一段時間，這呆瓜跟往常相比簡直判若兩人，十分不近人情。但何陽以爲至少自己是班長，他怎麼着也要給點面子，可誰知，他還是失算了。
何陽笑容有些勉強，卻沒有就此氣餒，仍然試圖去說服程浩：
“可能我剛纔說的不太明白，只是讓你和張恆的值日順序換一下，不會耽誤你太多時...”
“不去。”
這次連話還沒說完，就被程浩直接打斷。
一直在偷偷觀察的張恆等人都是驚詫莫名，胖子摸着自己肚子上的肥肉，喃喃道：
“這下，我是真的有點相信，這呆瓜是被鬼上身了。”
何陽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他是一個愛面子的人，而愛面子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不給他面子。
程浩接連兩次都拒絕的這麼幹脆，甚至連個理由都不給。這在何陽看來，就是不給他面子，讓他在張恆他們面前下不來臺。
“若連這個小小的呆瓜都搞不定，以後在班裏還有什麼威信可言”
何陽心中暗想，語氣開始強硬起來：
“程浩你怎麼這樣，怎麼一點兒同情心都沒有就這麼一點事，你就推三阻四的，要是班裏的同學都像你一樣的話，咱們十班還算不算一個班集體”
“我告訴你，我是班長，我有權利調整值日名單上的順序現在我就把你們兩個名字換掉，然後交給班主任。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說着，將水桶重重扔在程浩腳邊。
爲了迫使程浩就範，何陽連班主任的名頭都搬了出來，現在看來似乎效果不錯。這次，程浩終於沒有開口拒絕。
“哼，敬酒不喫喫罰酒，我看你還能怎麼說。跟我裝你還嫩了點。”何陽暗自冷笑。
由於這邊動靜太大，班級裏的其他同學注意力紛紛被吸引過來。
“這呆瓜最近硬氣的很啊，怎麼又跟班長槓上了”有人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不知道，且看看再說。”
對於何陽其人，程浩瞭解不多，平時跟他也沒什麼交集。但僅僅從那次交談，何陽那極爲隱晦的輕蔑眼神被他看到之後，就知道這個善於僞裝的傢伙恐怕不是什麼好東西，現在看來，更加印證了自己的猜測。
作爲一個活了九百多年的老怪物，程浩前世每天面對的，大多都是心思深沉城府頗深的同階修士，都與他們談笑風生，比起何陽這些還沒成年的小屁孩來說，不知道高到哪裏去了。雖然剛纔一直低着頭，沒有觀察到何陽臉上的表情。不過，故事當中的另一人，倒是可以幫助他找到答案。
程浩突然轉過頭，張恆沒想到這呆瓜會突然看過來，猝不及防之下，雙方眼神對了個正着，眼中閃過一抹慌亂。
果然...
班裏那麼多人，卻偏偏找上自己，且態度前倨後恭，三番五次的執意想讓他幹一件事。雖不知道其目的是什麼，但想來應該不會帶着善意。
程浩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微笑。
在程浩那暗含深意的眼神看過來的時候，張恆悚然一驚，有種自己的把戲被看穿了的感覺。但再看時，程浩已經轉過頭去，那種驚悚感也消失不見，一切彷彿只是錯覺。
“餵我在跟你說話呢，聽見沒有”
何陽見程浩此時連理都不理他，更加惱火，甚至伸出手來去拽程浩的衣袖。
“你們兩個不是從初中起就是好兄弟麼張恆受傷，爲什麼你不幫他去值日非得讓別人替你去做還扯出班主任的名頭，你就是這麼當班長的”
何陽被田雯雯突如其來的爆發整的有點發懵，下意識的辯解道：
“這...我這不有道題還沒弄明白，暫時抽不開身，所以才讓他幫忙的。”
“做題抽不開身你可真能編，剛剛我還看到你和張恆他們幾個聊天聊的開心呢，怎麼突然就想起來做題了”田雯雯冷笑道：
“平時背地裏罵人家罵的起勁，一口一個呆瓜的叫着，現在有事還讓他去做，你還要不要點臉”
“你...你...你胡說”
何陽被田雯雯揭穿了老底，頓時臉色漲紅。
他平時喜歡在背地裏說別人一些閒話是不假，可像今天這樣，被田雯雯當着全班同學的面說出來，還真是頭一次。
“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裏知道。”田雯雯毫不客氣，與何陽針鋒相對：
“你不就喜歡給別人起外號麼呆瓜這個詞是你先叫出來的吧還有方老師撲克臉的外號也是你起的吧，有本事你當着方老師的面這麼說她啊，背地裏罵人算什麼本事”
“你...你...”何陽惱羞成怒，指着田雯雯，想說些什麼，卻偏偏無從反駁。因爲田雯雯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這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一時間，他的處境極爲尷尬。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站在原地無所適從，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算了算了，大家都是同學，不要因爲一點小事傷了和氣。”
眼看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張恆沒辦法坐視不理，趕緊站出來打圓場道：
“今天本來就該我值日，程浩同學不願意去，也是情有可原。沒必要因此產生矛盾。一點小傷，不礙事的。”說着從地上拿起水桶：
“好了好了，我去就行了，老何你回去吧。這事兒怪我，非要麻煩你，要不然也不會鬧成這樣，晚上請你喫小炒。”一邊說着，一邊推着何陽，示意他不要衝動。
何陽咬着嘴脣，雙拳不自覺的握緊、鬆開；再握緊、再鬆開。如此反覆數次，終於深吸一口氣，沉着臉回到座位上，一言不發。
看着張恆裝模做樣的提着水桶出去了，程浩笑着跟田雯雯道了聲謝。
何陽張恆這羣人的拙劣把戲，在如今的程浩看來，不過是個玩笑罷了。哪怕沒有田雯雯的幫忙，他也可以輕鬆解決這件事情。
“這有什麼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個樣子。”田雯雯大大方方的擺了擺手，提醒程浩道：
“不過，何陽這個人十分小心眼，今天讓他丟了這麼大一個面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我倒是不怕，但你要小心一點，防止他報復你。”
程浩笑笑，淡淡點了點頭。
說起來，田雯雯是十班爲數不多的，不會看不起程浩的幾人之一。恰恰相反，她對這個學習成績不是很好，但爲人很溫和男孩子一直抱有一絲善意和同情。
因爲坐在前後桌，所以田雯雯對程浩的情況也有些瞭解。知道他其實每天都有在努力。上課認真聽講、作業認真完成，從來沒有因爲學不會而放棄。
有時候田雯雯還會替程浩鳴不平：爲什麼這麼勤奮的人卻偏偏要受到天賦的限制。而程浩自己反而會勸導她，這個看起來呆呆傻傻的男孩其實脾氣很好，跟誰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從來沒見過與誰發生爭執。
直到幾天前，程浩不知道發了什麼瘋，在課堂上大喊大叫着就跑出教室。自那以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從前那招牌性的友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近乎冷漠的平淡。
田雯雯一直想問他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但話到嘴邊，對上程浩深不見底的眼神，本能的有些退縮，就一直沒問出口。直到今天，趁着程浩看起來心情不錯，這才鼓起勇氣問道：
“哎，程浩，你這幾天到底怎麼了每天都板着一張臉，怪嚇人的，你以前從來不這樣的”
“這...怎麼說呢...”程浩撓頭苦笑。他正是因爲懶得解釋這些，才每天都冷着臉，沒想到還是被田雯雯抓住機會問了這個問題。
“是時候說出真相了。”程浩嘆了口氣，語氣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其實，我是仙人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