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長風不斷的吹過來,吹起了以染及腰的長髮。
她淡墨色的眸子淚光閃爍,恍若星子,一種不真切的目光環繞着景墨文。
景墨文望着她,漆黑的眸子同樣閃過一抹莫測。
隨着莫語彤刀落的瞬間,四周槍聲四起,全部直直的朝着莫語彤射去。
莫語彤被子彈打中,口中吐出一口血,身下血流成河。
她無力的倒退了幾步,面色慘白。
退至護欄邊時,莫語彤再也堅持不住,直直的向後倒去,掉落護欄外的江河。
景墨文
他就在眼前,近在咫尺,以染想要再次擡手觸碰他的面頰,可是卻渾身無力,連話都說不出來。
只有滾燙的淚水一滴滴的落下來,隨着腹部的劇痛,她似乎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流失。
“景先生”
“快救人”
“莫小姐你怎麼了”
“莫小姐你怎麼流了這麼多血”
周圍混雜的聲音像連天的炮火般喧鬧,可是,她聽不到了
隨後,便是鋪天蓋地的黑暗。
以染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周圍半黑半亮。
巨大的落地窗外處處是琉璃的燈火,夜色濃郁,以染望見了站在窗邊的男人。
景墨文的背影顯得如此沉重,逼得人透不過氣來。
以染半坐起身,一動,就覺得小腹撕裂般的疼痛,她痛的“嘶”了一聲,倒吸了口涼氣。
男人聞聲轉過身來,他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她,一雙瞳仁黑的深不可測,他不說話,就那樣直直的望着,像是要穿透她看到別處。
突然,景墨文沉重的嘆了口氣。
他走至以染的牀前,緩緩坐下,伸出雙臂攬住她的肩,平靜的說道:“孩子還會再有的。”
以染只覺腦子裏“轟”的一聲,像是什麼炸了一樣。
她有些機械的轉過頭,僵硬的坐直了身體,直直的盯着景墨文,眸中滿是不可置信:“你說,什麼什麼孩子”
“你懷孕了,三週。”
莫以染眨了眨眼睛,嘴脣微顫:“是那天晚上那你的意思是,沒了”
見景墨文點頭,以染的呼吸猛的一滯:“是因爲莫語彤的那一腳”
景墨文點了點頭,沒說話。
以染沉默了,她緩緩擡起手,輕輕的撫上了肚子,心緒複雜。
她從未想過如果自己懷孕會是怎樣,更加沒有想過,自己的第一個孩子,竟然會就這麼沒了。
難過嗎可是,她這一刻纔剛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高興嗎省了很多麻煩事,可那也是她身體的一塊肉,她甚至不知道是他還是她
最終,她長長的吸了口氣,擡頭,強行牽了牽嘴角,溫和笑道:“景墨文,你的傷”
“小傷,不礙事。”
以染狐疑的望了他一眼,顯然是不相信。
景墨文看了出來,搖頭笑了笑,道:“如果真的很嚴重,我就不會在這裏陪你了。”
以染點了點頭,他不願意在人前顯露痛苦,或許是習慣性的自我保護,就像不願意將後背留給敵人一樣。
既然他不願意說,那她也沒必要自討沒趣,於是接着問道:“莫語彤呢還有其他人,出了這麼大事兒,還有韓家那邊”
以染望着景墨文的樣子,心中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先別問這麼多了,你現在先安心住在我這裏把身體養好,至於其他事,我來處理。”
“可是”以染蹙眉。
“別可是,早點睡吧,別想着逃跑。”
以染思索了片刻,最終眉頭舒展開來,“那好吧。”
現在的確不是問話的好時機,她和景墨文的孩子剛剛沒有,兩個人雖然表面上風平浪靜,但底下卻翻涌着無數個激烈的浪頭。
兩個人心知肚明,只是都沒有挑破罷了。
早晨天色大亮的時候,以染猛的從夢中驚醒。
她向來睡得安穩,極少做夢,更別說做噩夢。
可是剛纔,她隱隱約約記得自己正被什麼追逐着,她忘記了是什麼,只記得自己那時非常害怕,怕的恨不得立馬去死。
她擦了擦額角的冷汗,起身下了牀。
小腹還是有些墜疼,卻沒有昨天來的那般強烈了。
她身上被換上了寬鬆的睡袍,出了房門,正看到景墨文端着一碗粥從廚房裏走出來。
他穿着板正的西裝,眉眼之間滿是疲倦,眸中隱隱有些紅血絲。雖然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沒有提孩子的事,但是兩個人心知肚明,臉上笑着,只是爲了掩蓋那些本該有的嘶吼和憤怒。
大家都是成年人,知道有些事情,過去了就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再如何發飆,也已經無力迴天。
金色的陽光爲男人挺拔的身姿度了層金,男子的面色帶着幾分清冷,雙目狹長,沉如古井微波,淡定潤和。
“醒了洗漱一下過來喫早飯。”
以染沒說話,只點了點頭,進了衛生間。
上回景墨文給她買的洗漱用品依然在,似乎連位置都沒移動過,落了些塵埃。
景墨文自己似乎來的也不是很多,洗髮水瓶身上都落了灰。
景墨文告訴以染說,莫語彤的屍體沒有撈到,存活的機率不是很大,畢竟中了那麼多槍,還落入了江中,就算是鐵打的,也該鏽了。
以染被綁架的消息被景墨文封鎖了,這種事情,不管從哪一個方面來說,對一個女人無疑都是相當不利的。
崔家那邊也贊同,既然莫語彤已經死了,那他們也着實沒必要跟一個死人過不去。
更何況救下崔黎姬的景墨文都開口了,他們也不能再多放肆。
所以至今爲止,知道綁架事件的除了當事人,便只剩下了崔家。
景墨文說,以染昏迷了好些天,韓莫兩家便理所應當的認爲莫以染再度逃婚,現在正鬧得臉紅脖子粗。
以染聞言沒表態,這婚不結便不結吧。
這回九死一生,那一瞬間,她想了很多,自己如果真的嫁給韓道,自己會不會後悔
他在外面瀟灑快活,她在家裏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然後繼續相敬如賓
想想都想打人。
而懷過別人孩子的自己,也早就已經不配嫁入韓家。
她不想隱瞞,自己流過產的事情遲早會被一些多事的人查出來,那到時候韓家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與其到時候再鬧,不如早些了斷來的痛快。
“染染。”
“嗯”
“那天綁架你的人,除了莫語彤,還有兩個人,他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