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起了寒雨，惜意綿綿的雨絲在玻璃窗外的梧桐枝處繾綣飄灑，溫柔細膩，只是太冷了。
一隻灰雀躲避悽風苦雨，落在莫以染的陽臺上，用紅嫩的喙輕啄潮溼羽翼。
“喵”
小墨見着那灰雀興奮異常，猛的就從莫以染的懷中跳了出去，抓住了就要張口咬。
莫以染見狀，冷冷的咳嗽了兩聲。
小墨原先已經張開來的嘴猛的一頓，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站着的莫以染，萬分輕蔑的翻了個白眼，理都不理低頭就要繼續咬。
不過那灰雀似乎也不是好惹的，趁着剛纔小墨頓住的一瞬間，猛然一口琢在它毛茸茸的貓爪子上。
“喵嗷嗷”
小墨撕心裂肺的嘶吼了一嗓子，爪子一鬆，灰雀撲棱着羽毛微微有些凌亂的翅膀飛遠了，很快便消失在了雨霧中。
估摸着這一生，直至消亡，都不會再願意回來這九死一生的地方了。
莫以染搖頭嘆氣，一邊替灰雀鬆了口氣的同時，一邊又覺得自家這貓委實沒出息。
到嘴的鳥肉還能讓它給跑了，真沒用。
小仲馬說得好，喫是爲了肉體，喝是爲了靈魂。
莫以染打開陽臺的門，手中提着紅酒瓶子跟玻璃酒杯就慢悠悠的晃過去了。
她倒了小半杯紅酒出來，將酒瓶擱在了玻璃桌面上，整個人懶洋洋的躺進了吊椅裏，一隻素白的腳踩在吊椅上，另一隻腳則掛在下面，時不時的瞪一腳地面。
半眯着迷醉的眼眸，慢悠悠的晃盪着，疲倦的時光慵懶愜意。
她最喜歡的就是秋季的下雨天。
穿一身鬆鬆垮垮的綢緞衣裳，腳上踩着絨拖，躺在吊椅裏喝着紅酒裹着毛毯吹襲襲的涼風，手機裏放着喜歡的古典樂，外面是淅淅瀝瀝的雨落屋檐聲。
遠離世俗紛擾，不論繁華還是貧賤，全部都記不起來，昏昏欲睡着。
今天她心情好，給所有員工放了一天假，主要是她自己想要好好的休息一下。
甜品這一行競爭也很激烈。
她這種新出來的，更是不好混，白生煙景墨文畢竟不是同一行的，想幫忙也不知道能怎麼幫。
而且一旦單子多了忙起來，莫以染自個兒也會跟員工們一起熬夜加班。
時不時的凌晨到天亮是常有的事。
有些員工頗有微詞，每次要加班都是嘀嘀咕咕的說要走人，但是加完班後喫着莫以染點的外賣後立馬又不說話了。
在青御確實是累，但是莫以染給出的工資並不低，而且莫以染這個老闆當的也和善，雖然偶爾發火，火氣卻也很快就會消散。
而且福利也的確好。
莫以染這個老闆長得好看，隔個半個月還會帶他們汗個蒸喫個火鍋兒。
累起來是真想走。
但真走吧，又實在捨不得。
而且他們心裏都清楚，他們這些人，只要留着，日後前景肯定好。
畢竟他們遠遠的瞅見過，老闆的男朋友可是開邁巴赫的
“不對，是賓利”
某員工道。
“不對，我上回看的清清楚楚，分明是勞斯萊斯”
另一員工道。
“我怎麼記得是輛紅黑色的威航呢”
一個正坐着在捏娃娃手指的翻糖師翹着腿慢悠悠道。
站着的衆西點師聞聲猛的一個沉默。
也不知道是誰，突然問了一聲：“那老闆開得啥”
“奧迪a8l。”
衆人再次沉默。
他們要留下來
而且老闆前幾天不也說了，等公司開始盈利了，就再招些人，他們就不用這麼累了。
他們相信老闆
莫以染正愜意的躺着，就差再來支菸。
自從跟景墨文交往之後，景墨文就把她家裏所有的煙都搜刮走了。
一臉正經的說女孩子家家的，吸菸有害身體健康。
莫以染知道景墨文是爲了自己好，就隨他去，一直到現在，她也沒再碰過煙。
抽菸這件事還從來沒人管過她。
學生時代，白生煙會跟她一起跑進廁所或者跑到天台上去抽菸。
後來出國，遇上了秦馭，他雖然不喜自己抽菸，卻同樣沒有阻止。
通常時候就是，白生煙跟莫以染兩個叛逆少女一起去秦馭的酒吧坐着，一人一支菸，然後秦馭過來蹭一支，然後爲兩個姑娘調杯酒。
再後來，白生煙回國了，自己遇上了言彬蔚。
言彬蔚一眼相中自己，自己沒答應他，這個臭男人還罵罵咧咧的，然後被秦馭揍了一頓後安分了不少。
後來，言彬蔚覺得無趣，也回國了，他本就是來玩玩兒散散心的。
再後來，白生煙突然有一天給自己打了個國際長途報喜訊，說跟一個長得特帥的大鱷混一塊兒了。
哦，那個人就是言彬蔚。
再後來，便是韓道。
他偶然見到自己抽菸，甚至沒有任何的驚訝。
她將煙放在紅脣邊，沒有等來韓道取下，卻等來了微笑着幫她點菸的韓道。
景墨文，是第一個一聲不吭，收了她所有煙的人。
莫以染想，自己終於等來了這樣一個人。
後來有一天，莫以染去找景墨文，然後在他辦公室的抽屜裏看到了自己的煙，菸灰缸裏的女士煙也是剛熄滅不久。
然後景墨文睜着純真的眼眸，事不關己的聳了聳肩：“不能浪費嘛。”
莫以染一個火，全給扔了，並且威脅。
“老孃他媽的辛辛苦苦戒菸，您大爺倒是舒坦呢嗯”
再後來，莫以染把景墨文的煙全部送給了剛好來找景墨文的顧修跟陳鬱。
景墨文的煙全是頂貴的，甚至有錢都未必能買的到，可遇不可求。
陳鬱跟顧修二人收了煙後，從此以後以莫以染馬首是瞻。
嗯，就這樣，這世上因爲一場一廂情願的愛情，又少了兩個菸民。
“砰”的一聲脆響。
莫以染從清夢中驚醒而來。
原來是小墨撞翻了自己的紅酒瓶。
紅酒瓶碎裂的聲音清清脆脆，倒也頗有幾分莫名的韻味。
晶瑩的玻璃渣沾上了血似的紅酒，混着時不時被冷風吹着斜斜打進來的雨霧，融合成一幅山水寫意天下圖。
小墨似乎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依舊高傲的揚着頭顱，邁着慵懶高雅的步伐。
路過流了一地的紅酒時，帶着好奇過去舔了幾口，隨後一發不可收拾。
以染也沒阻止，望着小墨美滋滋的舔着紅酒，脣邊掛着淺笑，懶得動彈。
纖細的指取過玻璃桌上的紅酒杯，慢悠悠的晃了幾圈，幾口飲下肚，想着能夠再小憩一會兒。
然而，倦意這種東西，卻是醒了之後，就再難有的。
“嗙”的一聲。
小墨醉了，四仰八叉的躺在地板上，睡姿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