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方被稱爲英雄,一方被稱爲惡魔,我們都是一類人,在很久以前,我原本的名字也曾是光輝之詞。
伊格,格蘭語直譯爲鷹,也許是我故族最神聖的圖騰動物。
那曾是我的名字。
戴蒙
二十八年前,在雄鷹國所在陸地的一處着火的密林裏,一個繼承了王族最後血統的孩子,親眼目睹了屬於自己的一切葬身在血與火之中。
那或許是單純的部落戰爭,又或許,是簡單的文明淘汰。
父親和母親帶領着全族人民抵抗着那些穿着奇裝異服的傢伙,卻被不知名的法器轟碎了身軀,
他們令他驕傲,因爲他們即使在失去大半身體的狀態下也用祖傳的術式幹掉了數倍於己方的敵人,用自己的英勇,成功拖到了守護神明的降神。
然後,那個男孩親眼看着那個觸腕四肢的人形生物張開了自己唯一的巨口,將那些敵人,以及
令他厭惡的,只顧躲藏的婦女兒童們,一同吞噬殆盡。
之後,年僅十四歲的他拔起了插進敵軍喉嚨的石槍,從三具四分五裂的屍體中起身,拖着因爲術式釋放而乾癟的身體,隻身一人離開了這片土生土長的密林。
那個小男孩最終被一戶富有的人家發現收留,在當了一兩年的奴隸苦工後,恢復身體的他掌握了文明人應有的知識,並且發現了在密林中不曾察覺的異能:阻隔與接聽傳輸通訊信號。
已經十六歲的男孩等到了時機,也通過能力神不知鬼不覺地聯絡到了該戶屋主的政敵,起因僅僅是年幼的他符合那個人的“口味”。
之後,男孩夥同一起在這個孤立豪宅中,擁有着相同遭遇的奴隸同伴們,屠盡了這戶在雄鷹國有相當實力的主人家。
在那些同伴享受金錢,女人與口腹之慾時,他利用能力,反手向警方賣了這幫同伴,向雄鷹國中央情報局賣了那個指使者。
在這個方圓十里只有一戶人家的窮鄉僻壤中,來得過於迅速的警方殺光了這幫蠢笨的工具,只留下了被雄鷹國中央情報局力保的他
他最終換取了身份與代號:“戮鷹”。
以及第一個任務:接近在雄鷹國旅行的神州國劍術傳承人,風許鳶,得到她的傳承和佩劍。
和二十九年後的那個男人不同,在成爲風許鳶徒弟的那段日子裏,“戮鷹”並沒有感覺到一絲溫暖和舒心,因爲考覈和訓練過於嚴苛和極限,每次在假死狀態下閉上眼睛之前,他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讓這個之前
那些傢伙一樣的女人,生不如死
在這樣的心理下,風許鳶只是個打着教授旗號的虐待狂,那些在她的糖衣炮彈下,死心塌地的同門只是一羣無可救藥的傀儡。
自己殺了他們,也算是給他們一個解脫而已。
就這樣度過了四年,已經成爲了傳承大弟子的“戮鷹”接過了風許鳶的“影”劍,開始了最終授劍前的歷練。而風許鳶也帶着那幫願意和她返回神州國的師兄弟們,離開了雄鷹國。
她們所乘的班機,來自於雄鷹國唯一一個獲得五十年居住證的神州國商人,而在她們出發當天,“戮鷹”在雄鷹國中央情報局派給他的運輸機內緊攥着一部拆開了大半的手機。
那時的他,已經養成了用拆解精密器械冷靜頭腦的習慣。也加入了一個由難以理解的那些神名們組成的團隊,也分到了一顆屬於自己的法則石:由無數盤根錯節的石線組成的圓球。
法則:鏈接。
後來發生的事情成爲了很多人的夢魘,直到自己被風許鳶反殺之前,“戮鷹”這場行動可以說獲得了超出意料的成功。
然而那幫接管的蠢豬卻葬送了他打下的基礎,讓“影殺”雖然千瘡百孔,內鬼參半,但還是堅強地重生了。
五年後,雄鷹國中央情報局爲了掩蓋自己的無能,決定將這個侵略項目交給那個天才一般的年輕人。
同年,蘭茹欣遇到了那個自己一生都不會放過的仇人,開始了作爲引力核的日子。
一直到了現在,那個目睹了血與火的少年,被一個橫空出世的黑暗逼入了堵上一切的境地。
“梧桐”的營地內,戴蒙從睡夢中甦醒,他緊皺着眉頭,注視着面前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上面正跳動着各式各樣的監控數值,以及一個在外空間飄蕩的廢棄衛星的圖像。
在數小時前,他利用能力,從另一顆衛星介入到了鏈接“衛國炮”的通道,但由於對方直接中斷了鏈接,導致他目前只能監視,等待着下一個時機。
“工具只能是工具,過分依賴工具只能招致禍端印安語”
戴蒙默唸着故族的語言,凝視着躺在桌面上的法則石,他一直以來都不會在一般的情況下使用這顆法則石,他見過太多法則獸的誕生,那樣徹底拋棄了自我的存在,令他從骨子裏感到噁心。
但目前,已經被逼到絕路的他,爲了緊抓着那抹突然顯露出來的曙光,不得已使用了這份力量,現在回想起來,那份不分彼此的熟悉感與爽快到忘乎所以的手感,簡直是癮君子無法拒絕的致命毒藥。
“不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去了解,心懷敬畏的人才會聽到神明的指
引印安語”
戴蒙看向了另一邊的檯面,那裏正擺放着常人看一眼就會感覺到噁心恐懼的物件,被幹枯觸手捆綁着的肉塊正隨着其下的術式跳動着,就像是一顆鮮活的心臟。
那是他們部族最基本的術式臺,施展和操控術式之前都必須依靠這樣的臺子來進行。
但那並不是它最開始的模樣,在那個“神明”被他降神到這個星球上時,只要他使用術式,就必定會在某種暗示和指引下製造出這種難以名狀的扭曲物體。
神明說那纔是它原本的樣子,但那份對人類的蔑視和譏笑讓戴蒙由衷地感覺到一股恐懼與無力。
更何況如今,那個神明也棄他於不顧,像對待玩物一樣讓他繼續着這場逐漸失控的戰爭,他已經無心去糾結神明的立場,因爲隨着那個神明的降神,對方竟然出現了一個同等破格的可靠戰鬥力。
手掌逐漸施力,戴蒙生生握碎了手心裏剛剛撿起的手機殘骸。他摩挲着爬滿手掌的傷痕,轉向了身後的檯面,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精密機械。
“解構未知總會讓人獲得平靜,若你迷失了方向,就去用冥想解構未知吧印安語”
人的一切都來自於過去,年幼時對那些槍械的恐懼讓戴蒙萌發了徹底掌握這些機械的想法,不論是拆解手機還是研究科技,這一切的起源都來自於那場影響了他一生的火海。
軟弱的存在註定被征服,強大的根本在於不斷地征服。
那是他年輕時父親母親交給他的話,每當他被不知名的技巧和物品打敗時,他都會去讓自己征服並掌握這些“強大的存在”,不論是簡單的摔跤技還是複雜的科技,這樣想法鑄就了這個被稱爲惡魔的男人。
甚至一開始,在他的眼裏,“影殺”不過是神州國的一種“強大的工具”,是可以被他征服並掌握的。
這也是爲什麼使用間諜和傀儡戰術的原因,戴蒙從一開始的目的就只是征服和掌握這個“工具”,最後征服這個國家,然後
奪回被那幫被稱爲文明人的傢伙們所侵佔的故土。
爲此,他不能失去自我,他也必須留住性命。
要想活着,就必須贏下這場戰爭。
熟悉的拆解聲再次響起,戴蒙仔細地分解着手中的機械,開始了新一天的作戰。
而在“花園”的營地內,所有“花園”的隊員都在一個消息後面帶恐懼地看着從運輸車裏走出的“匕”。
昨天晚上,“花園”的指揮官,“淑女”葉闌心宣佈了內奸“留情”的死亡。
他在“匕”的拷問下供出了一切,隨後,由於戴蒙留下的術式,其身體變異爲了無角羊,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所變的無角羊,被“匕”化身的黑暗
活生生地吞噬了。
只留下了他留在監禁車廂裏的遺書,上面記載了他的悔恨和愧疚。
雖然一切都合情合理,但能將那種怪物活生生吞噬的“匕”還是在“花園”隊員們心裏種下了恐懼的種子。
當龍被屠殺之後,該恐懼的就變成了屠龍者,如果這個屠龍者使用了不被大多數人認同的手段,他就會在斬殺惡龍的瞬間,成爲同樣會被討伐的惡魔。
現在的“匕”雖然依靠着往日的人氣,和“花園”的隊員們保持着較好的關係,但那畢竟是可以活生生吞噬,或者說捕食了那種怪物的存在。
所有人都擁有了某種恐懼,他們偶爾會注視着那個戴着面罩的臉,在臆想出來的猙獰面容中瑟瑟發抖。
或許那個面罩之下掩藏的,就是一張擁有着裂開巨口的
惡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