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文
扭曲與交織,穿刺與生長。
在常人看一眼都會感覺到痛苦的景象裏,身爲當事人的林書文面無表情地擡起了骨肉森然的小腿。
鮮紅的纖維狀,裸露在外的經絡,烏黑的腿骨上佈滿了難以名狀的血紅紋路,散發着詭異的光。
泥土沾上了新肉,石塊咯響了骨頭,以毫無皮膚組織保護的血肉直接接觸異物,這本應是人類忍耐極限的痛苦。
但林書文已經感覺不到了,或者說,已經無所謂了。
他佇立在黑荊棘林中,耳畔是隻有外神同等級的存在才能聽到的哀嚎,那些碎肉,那些殘片,那些或叫“屍體”或叫“歸一者”的存在,那種如今也讓他感到一絲如毒藥般愉悅感覺的哀嚎。
他突然咧開了一抹嗤笑,在自己至親之人之一的遺骸前,自己,竟然會感覺到愉快
自己,竟然能感覺到愉悅
“轟”
“mo”
再一次暴漲的黑棘更加細緻地切割着,撕裂着,彷彿在分割那些令他歡愉的聲音。
但那仍是徒勞,無論他將那些殘肢分解成多小的碎屑,那種哀嚎聲仍然會孜孜不倦地響徹在他的耳畔。
“”
毛色完全變成血黑的狼王靜靜地走到了主人的身旁,原本的鎧甲濃縮爲一個爬滿了紋路的項圈,猩紅的瞳孔正在一點一點地變淡。
在它的背上,失血過多的幽泠趴伏着,在模糊不清的視線中,一隻滿漢傷痕且顫抖的手伸向了林書文。
“啪。”
彷彿是春風吹散了霜雪,來自手掌的溫度彷彿微弱的火苗,點燃了林書文屬於人的溫暖。
他的手心,漸漸熱了起來。
對啊,火,哪怕僅僅是一朵微弱的小火苗,也足以溫暖一個絕望的生命。
就像是那一世的莫妖,亦或是這一世的莫雲飛。
代表着毀滅與新生的火焰,都曾點亮了他那逐漸熄滅的人性,冰封在深淵的純真一夢。
暗元素交織縫合,幽泠斷掉的左腿完全止住了外滲的血液,但不同於林書文最近的治療方式,現在止住血液的只是普通的縫合。
“抱歉,是我無能”
沙啞的聲音恢復了往日溫柔的感覺,林書文頭也不回地蹲下身,一點,一點地將莫雲飛的殘骸收集進一個骨灰盒裏。
那曾是他留給自己用的東西,黑金的條紋設計,側面刻滿了自己喜歡的,那些特攝英雄的代表符號,沒想到,這竟然成爲了給另一個同樣喜愛這些形象的傢伙
命運也好,造化也罷,這些東西,總在一些膈應人的地方冒出來,令人噁心,又令人懷念。
你應該感覺到了吧
嗯,你也甦醒了嗎
識海里,任務終於告一段落的異神“思”虛弱地聯絡着林書文,現在她與他的現狀可以用被炸爛的廢墟來形容。
你全身上下沒有一根完好的骨頭,所有的血肉與經絡都是依託芥納粒子新生的存在,如果你還能感覺到痛苦地話,現在的你應該會活活疼死吧
能力下降,多了個令人噁心的“耳鳴”,不過依靠着那個本源白焰留給你的“火種”,你好歹是恢復到了可以戰鬥的水平,但,那個“火種”是足以讓人起死回生的存在,就算是它也只是讓你恢復到我們第一次相見時的戰鬥力
林書文操控着黑暗,將每一顆莫雲飛的骨灰慎重地放進了骨灰盒內,在他的識海里,一閃而過的殺意讓“思”深深地打了個寒戰。
存在的這幾千個宇宙年來,她第一次感覺到了“人類”這種存在的恐怖。
弱小,無力,卻會因爲情感去拼盡一切地掙扎,在這樣擁有着無限進化可能的生命身上,這種特性,足以讓這些沒有進化可能的存在感覺到一股危機感。
是啊,它們的確,已經成爲了“過去”。
不知道爲什麼,你擁有着可怕的恢復能力,原本,這股力量因爲你的“敏感”體質,而遭到了一定程度的遏制,現在的你,應該說克服還是說
說結論吧,按三小時算,我能回覆到什麼程度。
根據你的記憶對比的話,差不多,是你以“匕”的身份行動的程度。
“嗯。”
終於裝完了所有的殘骸,林書文趴下身體,像個狗一樣仔細地檢查着附上了一層暗元素的地面。
跟尋找血鱗時一樣,他不願,也不肯放過任何一個殘存的部分。
時間,過去了三十分鐘。
在莫雲飛的守護下逃跑的普通“影殺”戰士們,終於與葉闌心等人的大部隊匯合。
現在,“影殺”剩餘部隊,只剩下了五百九十二人,而從林書文那裏逃出來的歸一者還剩下六百一十人,包括擔當指揮官的“金銘”,東方利。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是個死局。
“弱火,但要一千攝氏度左右;還有七百多人,會把殺死的人類變爲同胞,完全抹殺需要毀成碎末,否則會無限重生”
葉闌心總結着目前的重要情報,看着越來越多的條目,葉闌心的心情逐漸沉了下去。
這就是個死局但是是一場不得不打的局
且不說雙方的後路都被滄蓮的能力封鎖,就算此刻有後路,己方的這些人也不能後退。
一旦讓這些怪物們跑向平民所在的地點,這就是一場滅球的災難
“這裏是零玖,戴蒙已經帶
領着他的部隊回到了虛山中心,我們的老營地上,這裏有一個新建的奇形怪狀的通訊塔。”
“收到,如果在兩小時”
從前方和後方飛奔而來的兩個身影打斷了葉闌心的命令,她示意身邊的圖伯爾豪前去接應後方的來者,自己則迎上了前方跑來的先遣隊員。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個先遣隊員的能力好像是速記。
“二小姐敵方還剩下六百一十人正在往這邊趕來,大小姐等人已經與之遭遇,正在進行保全式截擊,沒有發現,“焱”隊。”
“你們還看到了什麼”
“一個通天的黑棘林,地面上全是那些怪物的殘肢,除此之外,沒有了。”
“是他,他活着。”
葉闌心的雙眼明顯一亮,她心裏吊着的一顆石頭終於是落地了。
在重回理性之後,葉闌心的大腦明顯活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