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蒼白着頭髮,我曬黑了皮膚,
責備的嘮叨聲已經換成了誇耀的談資,
從冰箱裏拿出來的凍物早已化解了冰涼,
我見過那塊肉,
在數月之前的市場。
之後我離開了你,
你將愛冷凍到了現在。
寫給媽媽的情詩
五彩斑斕的街區,人來人往的人羣,尚未褪去餘溫的秋夜,臉色蠟黃的瘦小婦人在道路口翹首以盼。
新州市四中,和歸來丈夫約定見面的地點,也是逝去兒子初中上學的地點。
往年幸福的習慣,如今只剩下了寂寥的苦澀。
對啊,正如那兒子曾寫給她的小詩裏詢問的那樣:
“我們最終會以怎樣的方式相見”
也許是等不到再見。
“嘀嘀嘀”
“喂您今晚要回家住順便見見我的丈夫他們這,這怎麼好意思呢不,我不是趕您,只是行,唉,我知道了。”
崔蝶放下了手中的手機,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手足無措的同時也驅散了那一份感傷。
那個溫柔的僱主,希望她可以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
她在心裏這樣祈禱着,這曾是她對自己兒子的唯一要求。
如今,只能祈求他在天國安好。
“叭叭”
不遠處的公交站邊傳來了喊人的喇叭聲,婦人擡起頭,一眼看到了那輛十分熟悉的銀白色小轎車,她用力擠出一絲慈祥的微笑,向着和自己招手的養女與丈夫揮舞起了自己的手臂。
小跑進了等候許久的座位上。
“路上怎麼樣”
“還行,沒怎麼堵,怎麼走”
“沿着這條主幹道一直走,在大概六個大路口後右拐就到了,有點遠,快接近三環了,那裏是新開發的別墅區,就在路邊,附近也有個很方便的大商場。”
許久未見的中年夫妻開始平淡如粥地交談着,從雙方的近況到未來的打算,中間偶爾穿插幾句導航。
“人家怎麼會突然邀請你啊”
“據說是墨薇小姐覺得我各方面很老實,說是做個保姆實際上就是幫她看個家,打點打點家長裏短的事,而且今天她知道你們來了,還特意回來住一晚上,對了,大林你先在那個商場停一下,我去買點菜,可不能怠慢了”
“嗯~我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林昊挑了幾下眉頭,臉上的肌肉在神經的作用下四處拉扯了幾下,一臉多疑。
隨後就被瘦小的崔蝶一巴掌拍了下頭。
“嘶你個熊人”
林昊喫痛,身體劇烈地抖擻了一下,反手小擰了下妻子的外套。
“好了好了,爸媽小心車”
“小月你評評理你林叔叔他說的像話
嗎”
“我這不是怕你被人賣了”
“嘿”
“好啦~”
一家人在轎車裏剋制地打鬧了幾下,逐漸活躍起來的氣氛一直到他們來到了目的地。
墨薇兒媳婦僱送他們管理常住的三層小別墅,佔地五百平米,帶前後院,擁有十分可觀的園林級綠化。
“注意點”
提着大包小包的崔蝶慌張地下了車,看了眼院子裏亮着燈的別墅,緊張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深吸了幾口氣,開始解鎖大門。
而與此同時的一樓客廳裏,凝視着監控裏那熟悉面容的林書文一時間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酸了鼻樑,紅了眼眶。
“呼我先去裏面走走”
用力揉搓了幾下自己的臉龐,林書文手足無措地從沙發上站起,走向一樓樓梯左邊的走廊,進入到給莫月準備的臥室。
隨後徑直衝進了附屬的獨立衛生間,開始神經質地低頭整理着自己的禮服與內襯,甚至連左胸前別得紅薔薇都吹毛求疵地整理着。
終於,他擡頭看向了鏡子,看到了那個突然陌生了的面容。
英俊,帥氣,和自己的靈魂十分契合的模樣。
這,就是自己嗎
眼前的五官開始了模糊,林書文的表情逐漸寫滿了苦澀與荒謬。
他搖晃着,撕扯着嘴脣與喉嚨,用力抓握者那不曾存在的寄託,一屁股坐到了身後閉合的坐便蓋子上。
捂着臉,上下搓着,直到痛澀染紅了雙眼。
對,就連這雙瞳孔,都已經不再是他們記憶中的顏色了
“我們最終會以怎樣的方式相見”
“認不出自己的我,用另一個名字呼喚我的你。”
“你手拿着美麗漂亮的高檔食材,卻沒有一個是曾做給我喫的家常。”
一切,早就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面目全非。
林書文像個小孩子一樣低聲啜泣着,
他想對着他們喊出那一聲媽媽和爸爸,但爸爸和媽媽一定會詢問自己,這是不是一個可愛的小玩笑。
對啊,命運,就是一個可愛的小玩笑。
“歡迎,很抱歉臨時改變了主意,給崔媽您添麻煩了。”
“唉喲瞧墨薇小姐您說的,我本來就是您僱的保姆,哪有什麼添不添麻煩的倒是我們還要不知廉恥地打擾您,我這心裏是一直挺過意不去的”
屋外傳來了那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嘮叨聲,林書文緩緩地鬆開了手掌,緊緊地握住了胸前吊墜狀的“輝”劍。
白光瀰漫,林書文身體上的淚痕與紅痕如潮水般消散,一切,都回復到了他情緒失控前的模樣。
主人。
我這身好看嗎,殘月。
林書文重新佇立
到了鏡子前,臉上的微笑略顯僵硬,整理儀容的手掌也逐漸止住了顫抖。
很帥氣,媽媽他們,一定會喜歡的。
是崔蝶女士和林昊先生,以及他們的養女莫月,他們,也許會喜歡吧。
無聲的哭泣在林書文的臉上一閃而過,他最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血紅的劉海,凝視着鏡中的自己。
“很帥哦,風輝先生。”
客廳內,掛着完美微笑的墨薇端坐在一把手位置的沙發上,溫潤若冰,不怒自威。
在她的對面,林昊崔蝶夫妻倆一臉陪笑,而養女莫月卻緊張地在沙發上縮成一團,不敢直視。
“那我先去做飯了。”
“嗯。崔媽你去吧,我帶着林昊叔和小莫月去房間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