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八
主人,她剛纔禱告的語言,是外神的語言。
一直到走進房門,在林書文的腦海裏縈繞了一路的這句話終於按下了停止鍵。
人們常說,接納另一種文化的開端,在於對其明顯異於自己的語言和文字感到習慣,將界限模糊,從刻意學習,到熟練聽讀,最終徹底無視其與母語的不同。
然後以小到大,讓形容詞從“麻木”變爲“正常”。
剛纔自己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那個修女所說的話語是外神的語言。
“小輝。”
緊閉的房門外傳來了師傅的呼喚聲,低頭沉思的林書文拿起了一邊的手機:
下午三點十四分。
“我沒事,師傅。”
“咔踏。”
端着餐盤的風許鳶打開房門,身後是向着房門裏東張西望的保姆崔蝶。
與早已見怪不怪的風許鳶不同,張望着的崔蝶滿臉寫着不安。
“崔媽媽,麻煩您把門關上吧,我們要談點事情。”
“好,那個,書風輝先生您沒事吧”
“我沒事,對了,麻煩你打掃一下一樓空着的那間客房,今晚可能會有客人來這裏過夜。”
“好,那風小姐她是”
“二樓不還有兩間客房嘛,你選一間大的打掃一下。”
“好的,好的。”
崔蝶戀戀不捨地關上了房門,雖然心裏很想更近一點地看看自己的兒子自認爲有沒有事,但理性還是讓這位可憐的母親選擇履行陌生的身份。
房門閉合,林書文凝視着風許鳶坐到對面的牀邊,神情平淡,很明顯地在思考着什麼。
“鳶姐。”
“嗯。”
“我出去一趟。”
“幾點回來”
“五點之前,和落煙約的時間是五點半,家裏有可樂嘛”
“罐裝的還是瓶裝”
“罐裝,謝謝。”
“嗯。”
二人就像是相處許久的老夫老妻,平淡地說着家常,她包容着他的沉默,他則從沙發上站起,彎腰攬住她的脖頸,閉目的時間裏,只有脣舌相交的溫存。
“抱歉。”
林書文抵着風許鳶的眉心,面帶歉意。
“早點回來。”
“哎。”
鬆開了攬着風許鳶的手臂,林書文走出房門,樓下傳來了他和崔蝶告別的聲音。
風許鳶身體後仰,仰面躺在散發薰衣草清香的牀鋪上,閉上眼,幻想着曾在這裏和他同枕的是自己。
薰衣草,花語是等你愛我。
窗外穿來了摩托的轟鳴聲,風許鳶扭頭看向了陽光滿溢的窗臺,看到了他騎車遠去的瀟灑。
平安,成了兩個女人愛人與
母親此刻共同的祈願。
“您好”
“是我。”
“你打錯電話了。”
“這樣啊,那我就直接進門了。”
“”
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汪琦源一個激靈從座椅上蹦起,連滾帶爬地跑向了可以看到前院的窗戶邊。
刺眼的陽光下,那個夢魘一般的黑色身影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在大門口前騎着摩托車,向着這邊揮手。
“媽的魔鬼。”
新州市通治路,林書文載着一臉死相的汪琦源,將機車停靠在了一箇中心商城的外圍停車場裏。
“不帶我去更隱蔽的地方嗎”
汪琦源將頭盔遞給林書文,毫無生氣地詢問道。
“比如哪裏”
林書文將頭盔不動聲色地放進影子裏,面帶壞笑地反問着。
“比如,你們“影殺”的基地啊,下屬的各類設施啊什麼的”
汪琦源沒有聽出來林書文話語裏的黃腔,後者挑了下眉毛,搖搖晃晃地點着頭,隨後擡頭看着他的眼睛:
“我有個習慣,自己的事情不會特意去麻煩別人,所以這次呢,我只是找了個熱鬧點的網吧。”
“你真的,很怪”
汪琦源搖了搖頭,跟上了前方帶路的林書文,心裏的不安越發沉重了。
“你個人的名義”
網吧包廂裏,刷着番劇的汪琦源語調高擡,大大的眼睛裏寫滿了疑惑。
“不是以那個組織的名義”
“嗯,雖然私下裏和你這類的對象交談時我不戴面具,但目前我在明面上介入這件事的身份是僱傭兵“匕”。”
林書文憑藉着肌肉記憶刷着副本,頭也不回地回答道。
“你不會是”
“有一部分是,但這也是事實。”
汪琦源目前的態度是儘量避免自己過多介入這邊的世界,畢竟身爲一個普通人類的“超能力者”頂尖技術宅,他以這個身份逍遙的過活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同時,在目睹了虛山裏那段最慘烈的時光後,普通人的恐懼與本能的避險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立場:
如非必要,自己就像師傅那樣找個活計隱居。反正爸爸媽媽和姐姐都已經衣食無憂,自己一個人過活也算自在。
最關鍵的是,沒有那麼多一不小心就會喪命的關係。
“我不信。”
汪琦源扭了下頭,稍微活動了下脖頸的關節。
“那個組織的話事人是你的未婚妻,她的妹妹遇險,你肯定會去幫她,這都很合理,但你一個人行動這why這真的不合理
。”
汪琦源無話可說的舞喳着身體,一旁的林書文將電腦停在了結算畫面。
“有些人天生就不適合集體行動,我只是按照我自己最有效的行事方法去解決問題而已。”
“你想說,你是特種兵大部隊正面佯攻,你帶着一幫小隊摸屁股”
“可以這樣理解,但”
“那你具體要幹什麼。”
汪琦源仰頭靠在電競椅上,身體放鬆,望向頭頂包間裏的吊燈。
“通俗點講,萬劫不復,簡單點講”
林書文放下手裏的鍵盤和鼠標,向前凝望着。
“找到對方相關聯的根,武裝力量,後手,底牌,合作伙伴,黑幕,以及,可以提供給神州國政府的定心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