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溯辭呼喊, 魏狄搶身入屋, 見狀毫不猶豫一劍擲出,將那刺客紮了個對穿
寒芒停在溯辭身後一寸之地,不甘又無力地慢慢垂落。而溯辭全身心撲在爲薛鋮引蠱之上, 瘋了一般將內力源源不斷輸入薛鋮體內,眼前視線模糊, 耳畔聽不清一切聲音, 全憑腦中那個無限放大的念頭支撐着,絲毫沒有察覺身後魏狄焦急的呼喊、以及榻上薛鋮微微顫動的眼瞼。
直到渾身脫力、丹田空空如也,她才如失去依託的風箏一般倒向牀榻。
就在她栽下的那刻,一雙手伸開穩穩扶住了她。
“將軍”魏狄又驚又喜地看着甦醒的薛鋮, 連忙上前幫他扶住溯辭, 道“你終於醒了”
興許是溯辭不斷輸送內力的緣故, 薛鋮並不覺得十分虛弱,只是腦袋仍有些暈沉沉的,口裏幹得厲害。他舔了舔發乾的嘴脣, 環視一週, 目光落在溯辭蒼白的臉上,伸手去探她的脈象, 皺眉問“出什麼事了”
“說來話長。”魏狄簡略將如今的情況說了一遍,道“營裏出了亂子,正鬧着呢。”
薛鋮聽着外頭嘈雜的人聲,眉頭緊皺,起身下榻, 和魏狄一同將溯辭扶至榻上,伸手扯來一件外袍披上,吩咐魏狄“去請大夫來看看。”說着大步朝門口走去。
外頭那幾個兵還嚷着要見薛鋮,身後圍了不少圍觀之人,單青軟硬皆施,絲毫不能將他們勸回。膠着之際,只聽屋門嘭地一聲推開,人羣霎時安靜下去,無數雙眼睛齊齊看向屋門處。
身披暗青色袍子的薛鋮緩步出屋,臉上仍帶着病容,只是那雙眼眸光冷銳,如出鞘寶劍的劍芒,身周的肅殺之氣頓時令這些人心頭抖了三抖。
“軍營重地,不服管教不聽命令,忤逆上官聚衆滋事,是想嚐嚐軍棍的滋味麼”薛鋮環視四周,冷笑道。
單青面上一喜,很快抱拳道“將軍屬下管教不力,請將軍責罰”
薛鋮並沒有接他的話,目光落向帶頭鬧事的那幾人,目光森冷,一字一頓道“聚衆滋事,散佈謠言,惑亂軍心,按軍法處置來人”薛鋮陡然拔高聲音,幾個應徵入營的暗衛聞言大步上前,拱手行禮。
“把這幾人
人拖下去,斬了”薛鋮毫不猶豫下令。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那幾人頓時面露驚懼之色,兩股戰戰高聲求饒“將、將軍小的知錯了,求將軍饒命、饒命啊將軍”
薛鋮不爲所動,冷眼看着他們被堵住嘴拖了下去,而後對其餘人道“我知道諸位這些年不容易,請各位放心,如今兵馬營交到我的手裏,就絕不會重蹈當年覆轍。但軍營亦有軍營的規矩,以身試法者,嚴懲不貸”
衆人不敢多言,頷首稱是。
軍中這次動亂就以細作身死、帶頭鬧事的四人梟首示衆收尾,兵馬營的衆將士對於這個遠道而來的徵西將軍又多了幾分敬畏。
老大夫又被匆忙請上山,見溯辭這副模樣不免又多說幾句“不是說了要好好調養麼,怎麼又搞成這副樣子”一面數落一面給溯辭開藥方,抖着墨跡未乾的紙張吹鬍子瞪眼,“多虧這姑娘底子好,否則定要傷了元氣”
魏狄疊聲稱是,捧着方子就去差人抓藥。老大夫又順手給薛鋮把脈,嘖嘖驚歎“將軍的毒已無大礙,調養幾日就能恢復如初。”
眉宇間的凌厲散盡,薛鋮目光溫柔而疼惜,靜靜凝望沉睡的溯辭,伸手撫過她仍舊蒼白的面孔,俯身在她額上輕輕一吻,呢喃道“辛苦你了。”
直到暮色四合,溯辭才慢慢轉醒,一睜眼便對上薛鋮的雙眸,心裏大石落地,不由向他伸出手,笑道“你醒了。”
薛鋮握住她的手,貼在頰邊,嘆道“讓你受苦了。”
溯辭搖搖頭,“只要你安好無事,就都值得了。”
薛鋮輕吻她的手背,問“渴不渴”
溯辭摸了摸肚子,嘿嘿笑道“餓了”
“廚房熬了粥,我去給你端來。”薛鋮摸了摸她的腦袋,低聲笑道。
溯辭點點頭,目送他走出屋,長長舒了口氣,低眸看向手腕上包裹的厚重棉布,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同心蠱,同生共
共死。從今往後,他們的性命真真正正地聯結到了一起。
然而這是好是壞溯辭心裏沒有底。
近來的變故太大,等身子好了,或許是該重新卜算一回了。
思索之時,薛鋮端着托盤折返,扶溯辭起身喝粥吃藥。溯辭就着他的手慢慢喝粥,問“你就不好奇我是怎麼把你的毒給解乾淨的”
薛鋮舀一勺粥送至她脣邊,道“你先把身子養好,這些事回頭有的是時間慢慢說。”
溯辭含下一口粥,笑眯眯地湊近薛鋮,悄悄道“薛將軍,從今往後咱們倆可就是真真正正的同生共死啦。”
“真真正正”薛鋮狐疑。
溯辭小聲把同心蠱的事說了,眉眼彎彎,道“往後你的命就是我的啦,我的命呢,也交到你手上了,可要好好保管。”
薛鋮握住她的手,鄭重應道“好。”
溯辭湊過去在他脣上一啄,又道“那迦的徒弟就在黎桑身邊,以他大蠱師的身份,恐怕是黎桑的左膀右臂,你與北魏打過交道,可曾聽說過有蠱師”
薛鋮想了想,搖頭道“不曾聽說過。”
“往後若和北魏交戰,你恐怕要提防着點蠱師。”溯辭低眸沉吟片刻,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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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蠱師有何異於常人之處”薛鋮問。
“蠱師擅驅使蠱蟲,若尋常蠱師倒也還好,但這一位不僅是大蠱師,更是盡得那迦真傳的徒弟。”
劇那迦所說,他這個徒弟名叫青巖,本就自幼修習蠱術,拜入他門下後潛心鑽研蠱人,之所以對他起殺心,是因爲那迦想要煉製的蠱王乃蠱人剋星。青巖不願蠱王重現世間,索性對那迦痛下殺手。
“蠱人是什麼”薛鋮驚訝問道。
“那迦只略說過兩句,說有一種蠱蟲可以操控人,不論活人死人,而活人制成的蠱人威力更大,喪失感官,身體不再生長,與蠱蟲同壽,蠱蟲不死,蠱人不滅。”
薛鋮皺起眉頭,只覺這描述有些熟悉。
前世渭水城之戰,北魏有一支神出鬼沒的小隊,隊中將士悍勇異常,除非徹底斬下頭顱,否則就像毫無痛覺的傀儡一樣不知疲倦地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