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朱朱電話的時候,夏寒寧剛走到自行車棚。
加入精英小組的喜悅,蕩然無存。
“別哭。”沉默半晌,夏寒寧才終於說出了一句不是安慰的安慰。
喉嚨間全是滯澀,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朱朱聲音沙啞的不像樣,“她走的時候拉着我的手,就那樣看着我什麼都沒說但我知道,她是放心不下我”
說到這裏,朱朱聲音裏的哭腔更明顯了,“從小到大,家裏也只有她會時刻惦記我。我也不爭氣,一直讓她擔心現在,她走了。我就剩一個人了,寧寧。”
“你還有我。外婆不在了,你還有我。”
夏寒寧覺得壓抑,又不知道該如何開解她。只得站在原地,對着聽筒重複的告訴她,還有她在。
不知道過了多久,聽筒裏終於再聽不到朱朱痛苦又壓抑的哽咽聲,夏寒寧纔回過神。
低頭看一眼屏幕,通話已經不知道何時被掐斷了。
心裏擔心,手指一動,想再撥過去。想了想,終究還是沒有。這個時候,她或許更想一個人待着。
認識朱朱的人,都覺得她大大咧咧,神經粗,什麼事都不放在眼裏。
夏寒寧卻知道,這人其實不過是習慣將痛苦、不甘都放在心裏,一個人慢慢消化,從不與人訴說罷了。
而縱使她們是最親密的朋友,有些事,也一樣無可奈何、插不上手。
離開學校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杜嬸在家久等不到她回去,已經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詢問。
夏寒寧振作精神,騎車往家趕。走到玉蘭大道時,卻被洶涌的人羣擋住了去路似乎是前面出了什麼事。
心裏疑惑,推着自行車靠近人羣。夏寒寧就聽到了人們刻意壓低了聲音的議論。
“你們剛纔看到沒真的太嚇人了。那個人完全就是個皮包骨。血像是被人吸乾了。兩個黑洞洞的眼眶尤其突出。當時我聽到尖叫聲,轉頭看過去,差點沒嚇死”
說話人語氣裏帶着明顯的緊張與後怕。
“看、看到了,怎麼可能沒看到那人在我前面走着,結果突然就倒下了離我最多十米遠咚的一聲”
一人嚥了咽口水,往人羣裏擠了擠,膽小道:“你們快別說了,太嚇人了”
“到底怎麼回事啊不會真的是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一個小年輕臉色煞白,畏懼的望了眼前面的包圍圈。
這句話一出,周圍的人都像突然被人點了穴,氣氛詭異。
一名三十來歲,手裏牽着條狼狗的精英男,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一臉諱莫如深道:“我覺得很有可能。”
見一衆人唰的一下都看了過來,他沉凝了一下,低聲解釋道:“當時我正在不遠處遛狗。聽到尖叫聲,我家小寶突然就發了狂。掙脫了牽引繩就跑過去我覺得奇怪,它從來沒有這樣過。跟着追過來,就見那個人一動不動倒在地上。我家小寶對着他嗚嗚的叫了兩聲,就十分狂躁的衝旁邊的巷子吼。”
“別說了、別說了,想起那個人的樣子,我就覺得毛骨悚然”
“媽的,我估計我以後天黑都不敢出門了”
精英男的話一說完,周圍就此起彼伏的響起一陣陣抽氣聲。衆人不約而同的,都畏懼的望了望不遠處那條黑乎乎的巷子,又聚攏了一些。
這時,一聲嗤笑在衆人耳邊響起。一名黑衣黑褲的少年雙手插兜,走出來,道:“要真有你們說的那樣邪乎,前面的那些警察怎麼沒有絲毫異樣”
說着,他又懶洋洋的轉頭,看精英男一眼,道:“我看大叔你也是社會精英分子,怎麼還和七老八十的大爺大媽一樣迷信”
精英男皺了皺眉,冷靜道:“我不過陳述事實。這起命案有蹊蹺。”
死者明顯一副被人吸乾血氣的樣子,哪有兇手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做到
“你說有蹊蹺就有蹊蹺了人家參與調查會的警察還什麼都沒說呢,你就給下了定論萬一警察被你誘導,偏了調查方向,你可是要負責任的”
少年撇嘴,上下打量他一眼,意味深長道:“而且,看大叔你眼鏡的厚度,應該近視得不清吧大晚上的,你確定將當時的情況都看真切了”
“當我什麼都沒說。”精英男與少年對視片刻,隨即妥協的扯了扯脣角,牽着狗走了。
旁邊圍觀的人見狀,面面相覷說話就說話,做什麼人身攻擊但望望少年,又望望前面黃線裏、有條不紊的勘察着現場的警察,不知道怎麼的,心裏忽然就安定了許多。
神鬼之事還是太過荒謬了。現場的衆人,案發時雖然都或遠或近的散佈在周圍。但因爲天黑,並沒有人親眼目擊到命案發生的整個過程。
之前害怕,覺得事情詭異。多半還是被死者恐怖的死相嚇到了。又沒人發現兇手的存在。這會兒被少年人一打岔,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驟然散去不少。沒一會兒,看熱鬧的人便逐漸散了。
大概是旁觀者清,夏寒寧深深看了少年人一眼,只覺得他怕是專門出來打岔的。而之前那個精英男,也未必沒有看清他的意圖。只他到底是聰明人,沒有挑破罷了。
或許是察覺到了夏寒寧的注視,少年人轉頭看過來。見她掌着自行車,一身普通的學生打扮,就沒多留意。回過頭,雙手插兜,自顧自的走進旁邊的小徑,消失在一叢茂密的灌木後面。
夏寒寧收回視線,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黃線裏,被警察圍着露出來的一截白布。她有種感覺,這起命案怕是不簡單。
只是不待她多想,包裏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寧寧,怎麼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沒事。我馬上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