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帝都。
第一精神病院的門口。
林宛西拎着一個破舊的黑色行李包,步伐緩慢的走出醫院的大門。
外面的陽光,明媚極了。
雖是冬日,但照在身上卻是暖洋洋的。
林宛西回頭看了一眼這間關押了自己三年多的牢籠,眼神寒冷,在冬日的暖陽裏顯得格外陰鷙。
她,終於出來了。
三年來每一次身體檢查,她都無比配合醫生,從來不吵不鬧,可即便如此,她也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被白白消耗掉了三年多的時光。
林宛西嘴角牽起一絲冷笑,幸好上天待她還算仁慈,沒讓她死在裏面,她還活着,她要讓那些畜生不如的東西,付出他們應該付出的代價。
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林宛西有些茫然,三年來沒有任何一個人來看她,她幾乎與世隔絕。
那個家是不能回去了,自己人生二十多年所有的東西,就只有這個行李包裏裝着的一些陳舊的衣物而已。
林宛西走進路邊的一個小店。
“老闆,能不能借店裏的電話用一下?”
中年老闆正在櫃檯裏用手機打遊戲,頭也不擡的伸手指了個方向,“那邊。”
“謝謝。”
林宛西走過去,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電話,憑着記憶中那串模糊的數字,撥了出去。
“喂,你好,請問找誰?”
電話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時隔三年,這聲音對她來說卻依舊無比熟悉,瞬間就喚醒了林宛西塵封許久的記憶。
她忍着心中劇烈起伏的心情,想說我什麼,可喉嚨卻一陣哽咽。
“喂?你誰啊?怎麼不說話?”
林宛西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聲音乾澀,“遲瀟……”
電話裏先是一陣靜默,然後林宛西聽到了一陣東西掉落在地上的噼裏啪啦聲。
“林宛西?”
遲瀟也是哽咽,“你是……林宛西嗎?”
林宛西忍着眼淚,輕輕的“嗯”了一聲。
“林宛西……你去哪了啊?三年,我找了你三年了!我都以爲你死了要給你立碑了你知道嗎?”
林宛西沉默,在精神病院的三年,她有太多的話要說,可真的和遲瀟聯繫上了,一時之間,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遲瀟……對不起……”
林宛西的聲音裹着說不盡的酸楚和不甘。
許是從來沒有在林宛西的身上聽出她這般脆弱和恐懼,遲瀟很快便猜到也許這三年她過的並不好。
於是趕緊說,“現在說什麼對不起啊,見面再說吧,我有一堆問題要問你呢,你現在在帝都嗎?你在哪,我去接你。”
林宛西從老闆那裏問到小店的地址,然後告訴遲瀟。
不出半個小時,一輛紅色的保時捷就停在了路邊,從車上走下來一個穿着米色大衣的女人,正是遲瀟。
她趕到的時候,林宛西就抱着膝蓋坐在小店門口的臺階上。
她用了很久才確定那個女人就是林宛西,因爲她實在是太瘦了。
“宛西?”
遲瀟小聲的叫着她的名字。
林宛西擡頭,“遲瀟。”
遲瀟的眼睛紅了,“老天,你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三年前的林宛西雖然身材纖細,但絕對不會是這個樣子,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病態。
像是一張蒼白的絲毫沒有血色的白紙,風一吹就碎了。
“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了啊?”遲瀟緊緊的抓住林宛西的手,她太瘦了,骨頭摸着都硌人。
“說來話長。”
一想到這三年來發生的一切,林宛西就覺得那好像是一個很真實卻又很荒唐的夢。
“你先上車吧,我帶你回家,先換身衣服,你身上這衣服也太舊了。”
遲瀟把林宛西給推上了車。
林宛西的心終於在這一刻徹底的安靜了,她閉上眼睛,隨着汽車的顛簸昏昏欲睡。
半個小時後,遲瀟將車停在一棟二層別墅的門口。
“我現在在醫院工作,這棟別墅是我兩年前買的,只有我一個人住,很大,你先在我這裏住下吧。”
林宛西這樣子,肯定是沒有別的地方去了,不然以她那麼要強的性子,是不會給自己打電話的。
遲瀟從衣櫃裏找出一套乾淨的衣服扔給林宛西,“快點去洗澡,然後把你這三年來到底去了哪裏,做了什麼,全部都告訴我。”
林宛西沉默着接過衣服,轉身去了浴室。
等她洗完澡出來,整個人果然順眼了不少,但仍舊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
“你到底怎麼了?”
遲瀟看着林宛西皺眉。
林宛西良久的沉默,然後纔在遲瀟不停的催促下把三年來的一切告訴了遲瀟。
聽完了林宛西的話,遲瀟的嘴巴都已經合不上了。
“你……你沒再開玩笑吧?你……你在精神病院待了三年多?”
遲瀟瞪着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林宛西。
“嗯,沒有,我所說的都是真的,我現在身體很差,就是因爲長時間不接觸外面加上精神類藥物的影響。”
有時候她能把藥吐出來,有時候醫生和護士並不會立刻離開,藥就已經在她的胃裏融化了。
日積月累,她的身體還是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副作用。
“你爸爸也太不是人了吧?你怎麼說也是他的親生女兒,他害了你媽媽不說,現在居然又那麼對你,這世界是怎麼會有那麼混蛋的混蛋啊!”遲瀟怒不可遏。
她簡直無法想象,一個正常人,是怎麼在精神病院待了三年的。
她在讀書的時候,有一次跟着老師去醫院實習,去的就是一個精神病院。
直到今天她都沒有辦法忘記在那裏看到的一切。
冰涼的鐵欄杆,各種行屍走肉的病人,還有不耐煩的醫生和護士,到處都是冰冷的。
她只在那裏待了一個下午就覺得渾身冒冷汗,各種不舒服,宛西……宛西……她是怎麼熬出來的?
“宛西,你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光是想想,遲瀟的心臟就忍不住密密麻麻的疼。
她明明是個那麼好的姑娘,爲什麼老天對她總是那麼殘忍……
“還好,當我習慣了,就沒那麼苦了。”
“可是……”遲瀟哽咽,“你是怎麼撐過來的啊?”
林宛西微微的頓了一下,然後眼底閃過絲絲的溫柔,“厲雲錦。”
“什麼?”
對於遲瀟來說,厲雲錦已經是個很久都沒有被提及到的人了,因此眼下突然從林宛西的嘴裏聽到這句話,臉色當即就頓了一下。
“厲雲錦?”
“是,厲雲錦。”林宛西輕輕的眯了眯眼睛,嘴角染上一絲笑,“每當我撐不不下去的時候,就我告訴自己再堅持一天,他一定能找到我帶我出去的。”
三年的黑暗時光,她不是沒有奔潰的時候,有一次她弄碎了浴室裏的一塊瓷磚,看着那鋒銳的碎片,她突然有一種想把它刺進心臟裏的衝動。
她已經拿着碎片對準了左胸膛的位子,可在最後一課,她突然停了下來。
如果厲雲錦知道,她死在了這裏,一定會很難過的。
他曾經拼了命救回來的人生,不應該葬送在這種地方。
“我要去找他。他肯定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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