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第一氏族 >章五百零九 似曾相識燕歸來
    日暮時分,衆人的魚已經釣得差不多,丫鬟們生起火堆,搬出小案、坐墊,把糕點酒水都擺放到位。

    僕役丫鬟很少,數量還沒主人客人多,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河東戰事膠着的時候,但凡有修爲的都去了軍伍。

    眼下趙氏不僅庫房空空蕩蕩,金銀財寶沒了幾個,府上莊子裏的人手都只是勉強夠用,再無之前七八個丫鬟僕人服侍一個人的情況。

    釣得魚最多的不是趙寧,而是趙玄極跟軒轅老頭,這兩人不愧活得最久,垂釣的時候最能穩得住。排在後面的也不是趙寧,而是干將莫邪兩人。

    依照趙寧一開始的估計,老闆娘跟書生坐在一起,那不擼起袖子打起來,把魚餌打到天上去,就算是破天荒的難得景象。

    可讓他意外的是,今日垂釣,兩人並未互相吹鼻子瞪眼,反而相處得極爲和諧,莫說沒有拳腳相向,連大着嗓門互相鬥嘴都沒有。

    書生主要負責垂釣,老闆娘則幫着取魚、準備魚餌,手上沒活計的時候,老闆娘就坐在書生旁邊,胳膊撐在膝蓋上雙手托腮,安靜的望着水面。

    換魚餌的時候,兩人偶爾對視一眼,竟然還互相一笑,溫暖柔和,無限美好,恰似面對人生第一個情人的十幾歲少男少女,看得趙寧直打寒顫。

    眼下衆人在一個個小火堆前坐了,老闆娘幫着書生處理魚的內臟,一起把它們串上串子,合作得分外嫺熟默契,而後一個翻轉燒烤,一個負責添加調料。

    老闆娘間或在旁邊的小案上倒一杯酒遞給書生,而後者則等着對方一起舉杯,濃情似蜜的作派,好似全世界就只剩了他們兩個人,歲月靜好得一塌糊塗。

    趙寧實在無法再看不下去,這兩個人擱在一起竟然不打不鬧,叫他非常不習慣,忍不住問身旁的楊佳妮:“他們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般融洽了?”

    這是青竹山之役後他第一次回晉陽,上次離開時,老闆娘跟書生還不能下牀,所以是首次看到兩人在一起的景象,楊佳妮因爲距離晉陽近,倒是經常往來。

    楊佳妮順手從趙寧的魚簍裏拿出一條魚,串在自己手裏的串子上,理所當然地道:

    “不融洽還能怎麼樣,都沒了修爲,已是手無縛雞之力,想打架都只能互相扯頭髮,那給人看見了多丟臉,還不如換個心態面對生活面對彼此。”

    趙寧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啞口無言,這道理實在是無法反駁。

    彼此是強人的時候你爭我鬥,彼此都成了弱者就只能相互依靠,生活狀態決定各自心態......楊大將軍果然大智慧,隨便一句話都有這麼深刻的哲理。

    趙寧朝楊佳妮豎起大拇指。

    被趙寧誇獎,楊大將軍挑了挑眉,不無得意,順手扒拉了一下跳到她腿上,伸長了脖子跟爪子,一雙大眼睛格外熱切,想要去夠火堆上的魚的橘貓。

    自從衆人開始釣魚,莊子內外的貓便聞風而動湊到了跟前。趙寧釣起來的第一條肥魚,便不知什麼時候消失在了水桶,後來楊大將軍不得不親自保護。

    現在大家開始烤魚了,附近的貓便更多,有的圍在衆人身邊,一動不動盯着火堆上的美食,不時想要火中取栗,被燒了毛髮好似也沒知覺,直到被人架開。

    有的則繞着魚簍不停打轉,不時以閃電般的速度撲過去,跟護衛魚簍的丫鬟鬥智鬥勇。

    這部分叫的也最是歡實,彷彿在控訴兩腳獸們膽大包天的惡行,鍥而不捨的準備下一波攻勢。

    趙寧一條魚才烤到一半,紅蔻便一臉沮喪的靠了過來,原來是她手裏的魚已經烤糊,還把自己弄得鼻子臉頰都是黑灰,也不知道是如何辦到的,現在只能指望趙寧。

    這小姑娘除了修行天賦驚人,對其餘的事實在沒什麼天分,跟楊大將軍一起上街都能自己走丟,升上半空飛來飛去一個時辰,都不能找到趙氏大宅。

    楊佳妮若是帶她出去玩,都必須牽着她的手,要是鬆開一時半刻,再回頭就別想找到人,基本只能看到一個人影在城頭上空一圈圈盤旋。

    眼看紅蔻已經放棄了自己動手,打算做個單純的喫貨了,趙寧招招手,讓丫鬟端一盤糕點過來,先給小丫頭解解饞。

    這麼些年過去,小丫頭也沒見長個子,依然是豆蔻少女的樣子,粉雕玉琢的臉還有未褪盡的嬰兒肥,讓趙寧很懷疑她的真實年齡。

    青竹山之役後,紅蔻雖然傷得沒那麼重,不至於沒了修爲,但傷勢復原後,卻始終停留在王極境中期,也不知往後會是個什麼情況。

    想要解饞的非只紅蔻,還有三三兩兩垂涎大魚小魚而不得的橘貓狸花貓各種貓,糕點盤子剛落入她手裏,眨眼就被分給了小夥伴們,倒是讓周圍安靜不少。

    相比之而言,狗子們就本份很多,它們雖然聞香而來,但行動很有規矩,各自選定了最能給自己分享食物的主人後,便吐着舌頭安靜蹲在一旁等待。

    在盯着主人手裏的烤魚之餘,它們還知道時不時看一眼主人,露出憨憨傻傻的笑容,尾巴討好般搖得格外歡快,就差沒表演個節目來助助興。

    烤魚好不容易入了口,楊大將軍喫得嘴角流油,作爲一個精於喫道的高級食客,不忘正經品評:

    “北方的魚到底不如江南的好,少了幾分嫩滑鮮香,如果是在揚州,今晚咱們都不用喫別的,一個全魚宴配上美酒,就足以讓大家盡興陶醉。”

    趙寧對美酒美食沒什麼執着,在十六歲之前,他倒是很在乎這些,那是爲了體現一個頂尖紈絝的格調,十六歲之後滿腦子都是家國戰爭,哪還顧得其它。

    他道:“揚州的魚我也是喫過的,的確美味,不過晉陽的魚也有晉陽的好,習慣之後便能發現另有風味。”

    作爲一個本地人,當然要維護本地的魚。

    楊佳妮並沒有真正跟趙寧分出南北魚類誰優誰劣的意思,眼神閃爍一陣,語氣有些異常的悠悠道:

    “國戰前你雖然到過揚州,喫過我家的魚,但此一時彼一時,說不定下回再去,會發現滋味已經不同於之前。”

    趙寧微微一怔,發現了楊佳妮話裏的別樣意味。

    不等他說什麼,楊佳妮一邊慢慢吞吞的喫着晉陽的魚,一邊頭也不擡狀似隨意地問道:“你準備何時再去品味揚州的魚?”

    趙寧知道,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楊佳妮問的,其實是在眼前這種局勢下,趙氏接下來會做的打算。彼此都是明眼人,很清楚國戰之後,皇帝必然馬不停蹄削弱世家權柄,分化各個世家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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