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紅樓春 >第七百九十四章 景陽鐘響
    夜色漸深。

    寧國府,寧安堂。

    書房內。

    賈薔正在凝神處置着几案上一封封德林號和夜梟送上來的文書信件。

    以德林號如今的勢力,即便他十分信重各路獨當一面的掌櫃,可由他們篩選過一遍後,仍要由他來拍板的文書,依舊不少。

    更不用說,夜梟每日蒐集的情報,車載斗量。

    夜梟沒有能力佈局天下,賈薔也不準備如此做,那要花費的財力、人力、物力,着實不是一個德林號就能擔負的起的,也沒必要。

    但是布控京城,佈局德林號各省分號,卻是力所能及,且有必要的。

    旁的不說,這一年因夜梟監控而處置的分號掌櫃和夥計,就不下八十人。

    人心之貪婪,從不會消失,無論古今,不分中外。

    而布控京城,自然更是重中之重。

    一年過去,當初從揚州帶來又使假死之計脫身的三百餘好手,早已融入京城的各處角落裏。

    或是王府的奴僕,或是相府的廚子,或是公府的乳孃,或是侯府的門子……

    以海量金銀鋪路,讓他們不僅站穩的腳跟,還發展出了下線。

    穩定,隱祕。

    因從未做出傷害主家的事,又總能將差事辦穩妥,所以這些夜梟扎的越來越穩,在各處也漸漸受到重用。

    再有二三年時間,這種網就會越來越細密,也越來越結實。

    若只是用來自保,想來綽綽有餘……

    “爺,該歇息了!”

    將近子時之時,繼香菱、晴雯之後,平兒也來招呼相勸。

    賈薔指了指几案上如小山般高的紙箋,苦笑道:“到年關了,許多事都拖不得了。涉及各處夥計年節時怎麼排班發節錢,怎麼漲薪酬,還有哪處該新增門鋪,哪處賠錢的該關門,這些都要我來親自定奪。”

    平兒聞言唬了一跳,道:“還有賠錢的門號?”

    賈薔搖頭笑道:“這世上哪有包賺不賠的營生?不過倒不是東西商貨不好,而是地方望族巨室的聯手打壓。不明着來,卻暗中鼓動威脅當地百姓不許採買德林號的商貨。若是十分富裕的地方,那自然要想法子打開局面。可是有些地方,實在不算富裕,也賺不到許多錢,所以就戰略性的退出。”

    平兒卻覺着這樣後退不是賈薔的性子,因此笑道:“爺必還有後手罷?”

    賈薔將她招至跟前,抱於膝上,笑道:“後手?當然有後手,後手就是咱們的商貨太好了。同樣的嬰孩車,眼下雖不說滿大街都是,但販賣這些東西的門號絕不在少數。可是爲甚麼西斜街那邊的嬰孩車始終供不應求?”

    平兒按住在她身前作怪的手,俏臉飛紅,羞笑道:“是因爲,咱們的嬰孩車太好了?”

    賈薔點頭道:“那是自然,咱們用各種新式車牀做出來的小零件,雖不起眼,卻能讓各樣商貨,如嬰孩車、嬰孩牀、各式頑具都更精美。他們那些人,慣是表面道貌岸然滿口仁義道德像個君子,背地裏卻是男娼女盜無惡不作的人渣,雖在當地未買,卻還是打發人到臨近州府去買。自家悄悄用着,還要在當地趕絕德林號,可笑之極。他們卻不知道,原不過就是爲了賺他們的銀子罷了。那樣貴,尋常百姓哪裏用得起……”

    平兒聞言,不再理會其他的事,而是看着賈薔嬌聲問道:“那爺以爲,你又是甚麼樣的人?”

    賈薔探入衣襟裏的手握住一處要害,笑道:“爺從裏到外都是人渣,你沒聽外面都是怎麼說的?但爺和他們不同,爺於大義上從不虧欠。”

    就私德而言,他的確不是甚麼好人,就如同前世那些愛看番外的lsp一樣,皆是渣渣。

    但若有一日國有難,慷慨就義之勇士中,必多是此輩。

    平兒將螓首靠在賈薔肩頭,點點頭,氣息微喘道:“爺就是讓女兒家愛煞了,愛到骨子裏的……人渣!二嬸嬸偷完,連旁個也不放過!真真是……壞透了!”

    看着她嬌俏的模樣,賈薔一時大爲心動,不敢沒等他下手,平兒卻一個扭身從他懷中站起,笑顏如花的閃過賈薔的手,道:“不打攪爺做事了,爺可要早點歇息喲!”

    說罷,轉身笑着離了書房。

    這蹄子,還在生那晚的氣……

    賈薔暗自搖了搖頭後,繼續處理公事。

    一直快過三更天了,他才放下筆,伸了個懶腰,看着几案上最後一本文案,沉吟稍許……

    趙國公府那個老鬼了不得啊,姜家都開始“祕密”籌備起壽衣棺棟了。

    呵。

    就是摸不準,這姜老鬼到底準備怎麼布這一局……

    他搖了搖頭,合上文書,將一整摞標註絕密二字的信箋抱入外間,那裏有一個專門銷燬焚燒的火盆,直到看着文書燒盡,封住火盆後,賈薔方纔起身,離了書房……

    ……

    翌日清晨,天矇矇亮。

    賈薔正在書房裏間的臥房酣睡,就聽到有人在連續敲門……

    賈薔帶着些起牀氣去開門,就見吳嬤嬤道:“侯爺,前面傳話進來,說趙國公府來人請侯爺去一趟,好像老公爺快不行了。”

    賈薔聞言猛地一驚,睏意散盡,回頭披了件斗篷,就大步出去。

    至儀門外,看到趙國公府來人,是姜泰。

    賈薔目光清冷的... 清冷的審視着來人那張地瓜臉,問道:“怎麼回事?好端端的,老公爺怎就突然快不行了?”

    姜泰面色沮喪焦急,搖頭道:“不知……”

    “不知?”

    賈薔皺眉道:“你連這都不知道,誰讓你來尋本侯的?”

    姜泰道:“半夜太醫院院判還有宮裏兩位老供奉都到了,急救了兩個時辰後,老公爺醒來說要見侯爺,讓我來請……”

    賈薔聞言,倒吸了口涼氣。

    這老鬼好毒啊,這麼個大戲,是爲了將他兜進去?

    還有,宮裏又是甚麼意思?

    若非當日和林如海分析透徹,將思路理清,換個人,即便當初有了懷疑,此刻也會動搖。

    但賈薔不同,得受林如海教誨後,他知道如何在一團亂麻中排除干擾,堅定最初的判斷。

    有了這個堅定,再一反向推想,就發現不對之處。

    若果真姜鐸要死,這會兒御駕怕是已經落在趙國公府了,不比要見他一個連個正經官位都沒有的嘍囉強得多?

    不過,即便有七成把握認定是這老鬼在設套挖坑,賈薔仍不得不配合將這場大戲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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