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說，什麼辦法。”
“你不是還剩下十隻龍鬚蝦麼，只要拿到鎮上，一定能賣出個好價錢。”
“無丁籍者入城下獄，罪民入城直接斬首，即便我敢冒險入城，也沒有通行的……你有身份鐵牒？”
雲極爲之一怔，阿浩則賊眉鼠眼的點點頭。
怪不得阿浩瞭解龍鬚蝦的價值，原來他進過城！
武國百姓有固定的丁籍，證明身份的物件便是令牒，身份令牒也是武國百姓行走各大城鎮的通行證。
身份令牒分爲金銀銅鐵四等。
鐵牒爲普通百姓，銅牒爲功名之身，銀牒是當朝官吏，金牒是王侯宗親。
阿浩拿出來的，是一塊普通的身份鐵牒，上面有些鏽跡，像是遺失很久。
“常齊……這塊鐵牒哪來的？”雲極接過鐵牒後一眼看到上面的陌生名字。
“山裏撿的，我可沒偷沒搶。”阿浩急忙解釋。
“鐵牒的主人呢。”
“早死了，一月前我在山裏看到一具屍骨，在屍骨旁撿到的這塊鐵牒。”
撿來的身份鐵牒對阿浩來說無異於燙手的山芋，捨不得扔，更不敢用，還不如送給雲極換個人情。
“鐵牒送你了，你要是不敢用就找個山溝扔掉或者扔進海里。”
阿浩給出鐵牒後鄭重的叮囑道：“要是被人抓住出了事，可別說是我撿的啊，我們是兄弟來着，你不能害我。”
漁村罪民冒充武國百姓，被查出來那是重罪，阿浩正是擔心這點，怕被牽連。
雲極點頭答應，收起了刻有常齊之名的身份鐵牒。
有云極保證，阿浩這才放心，沒敢摸黑回村，當晚就住在了青魚村。
雲極回到自己的茅屋，數了數養在水缸裏的龍鬚蝦。
他準備走一趟望海鎮。
十隻龍鬚蝦的價格至少能換來幾百斤稻米，如果換成廉價的豆麪兒將會更多，足以解青魚村的燃眉之急。
天剛矇矇亮，雲極駕着漁村唯一的牛車上路。
說是牛車，拉車的老牛卻比馬兒都瘦。
這頭老牛是村長的寶貝，輕易捨不得用，得知雲極要進城才借出來拉車。
與雲極同行的，還有七叔。
從青魚村走到最近的望海鎮至少要半天時間，路上多爲山路。
牛車上備着兩把鐵刀，用來防身。
儘管雲極是不折不扣的修行者，卻沒有太好的武器，戰力並不強。
低等階的修行者在武國不算少見，軍旅中比比皆是，以武入道是成爲修行者的捷徑，但想要再進一步成爲築基境則百中無一。
築基境的修士多爲將領，據說武國有將軍達到了金丹修爲，皇族供奉中亦有高手蟄伏，國師的修爲更深不可測。
像雲極這種低階的修行者在武國實在不值一提，難以靠着煉氣境的低微修爲脫離罪籍。
牛車的嘎吱聲打破了林間的寧靜。
“如果能成爲築基境，就不怕那些糟糠氏了。七叔，我想衝擊煉氣第三層。”
少年趕着牛車，枝椏間透下的陽光照在他堅毅的側臉，年歲不大的雲極，有着比年齡深沉的心思。
人與妖爲世仇，雲極與糟糠氏一樣有血海深仇。
糟糠氏不僅毀掉了青魚村的糧食，更是多年前屠村的元兇。
“即便達到築基境，也未必殺得掉黑豬王。”仰頭躺在牛車上的七叔閉着眼
黑豬王是糟糠氏的首領，達到高階妖獸的程度，當年的雲極險死在黑豬王爪下。
“煉氣期第二層的行氣境並沒有固定要求，有人只行氣百息就衝進了第三層，殊不知只有行氣如雲，方能煉氣成海。”
七叔依舊閉着眼，講解道：“內息法的根本是屏息行氣，屏息的時間與行氣的順暢息息相關，屏息越久，行氣越順，達到屏息五百息，纔是修煉第三層的最佳時機。”
煉氣期共分三層境界。
分別爲聚氣，行氣，煉氣。
第一層聚氣爲聚集氣息，將身體中的氣息匯聚起來，用以強壯經脈撐開竅穴，爲之後的行氣做準備。
第二層行氣爲運轉氣息，分‘提’與‘沉’，提氣發勁，沉氣屏息，提沉之間，鷗水相依。提氣可瞬間爆發一次勁力，沉氣可屏住呼吸甚至收斂氣息。
第三層煉氣爲煉化氣息，將經脈中的氣息修成真氣，真氣可外放，成爲無形威懾，還可藉助法器發揮出更大的威能，斬出威力不俗的劍氣刀氣。
煉氣期的三層境界總結起來共二十四字。
聚氣如湖，靜如止水。行氣如河，奔流不息。煉氣如海，無邊無際。
“屏息五百息……”
雲極自語道：“再有月許就差不多了，今年一定要修成第三層煉氣境。”
煉氣期的修行者，只有達到第三層境界才能在戰力上出現質的提升。
因爲真氣的出現，是凡人與修行者最大的區別所在。
聽得出雲極語氣中的執着，盲眼的男人睜開眼，兩隻空洞的眼球對着天空，麻木中透着一股惋惜。
牛車走了半天山路，望海鎮已然不遠了。
轉過一座山樑，眼前徒然開闊。
在山腳下是一片墳塋。
墳包遍佈，有的墳旁還插着靈幡。
這片墳塋是前往望海鎮的必經之地。
墳地沒什麼特殊，尋常百姓爲埋葬已故親人的簡陋場所。
墳地的中心處修着一個高大的墳墓，完全以青石壘成，年月久遠，青石墓上長滿綠苔。
在墳墓的旁邊立着一座高有過丈的石碑，其上的字跡已經被風沙磨滅。
風沙能磨滅字跡，卻磨不滅刻在人族心中的信仰。
這座無名石墓有着相傳已久的名字。
將軍冢。
石墓是一位大將軍的埋骨之所，那位大將軍生前曾率軍與妖族大戰三月有餘，最終戰死於此。
石墓的四周堆着無數石塊。
石塊大小不一，有的殘缺有的開裂，但全都壘得整整齊齊，就像一羣拱衛着將軍的士兵。
牛車在石墓前停住。
雲極跳下車，將一個被風吹落的石塊撿起重新壘好。
石塊都刻着名字。
這些名字多是一些與妖族廝殺而亡卻不剩屍骨的軍兵，還有不少被妖族喫掉，找不到屍首的百姓。
每一塊石頭，都是一塊無屍之碑。
每當有人被妖族殺掉，不剩屍骨，他的家人就會找一塊石頭，刻上名字，然後壘在將軍冢的旁邊，希望家人的魂魄協助大將軍在黃泉之下與妖族再戰。
一座將軍冢，萬塊無屍碑。
將軍冢雖然無名，卻承載着人族的傳承，記載着人族的血仇。
孤零零的將軍冢散發着磅礴戰意，雲極覺得自己將來也會成爲將軍冢旁的一塊石頭。
生而誅妖，死屠鬼，方爲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