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東西太多,不得不買下一輛牛車。
七百兩銀子花得只餘十幾兩,趕着牛車的雲極卻滿心歡喜。
有了這些食物和藥材,青魚村的處境將會極大的改善。
翻山越嶺,到了夜裏雲極才趕回青魚村。
城裏的牛看來不常幹活,被養得太懶,別看膘肥體壯,速度比起漁村那頭乾瘦的老牛慢多了。
得知雲極帶回來食物與傷藥,漁村頓時沸騰起來,老村長親自指揮,將滿車的食物藏進地窖。
回村後雲極直接來到安置傷者的小屋。
搓碎幾粒廢丹,用在石頭和一些傷勢嚴重的村民身上,傷勢較輕的人用藥鋪裏買來的傷藥。
不是雲極小氣,而是沒必要都用廢丹療傷,剩下的廢丹要還給古宣的,都拿來是怕不夠用。
石頭的身體本就很壯,一旦有藥效驚人的廢丹,不多時轉醒過來。
“好涼呀,不怎麼疼了?”石頭的聲音依舊微弱。
見石頭醒來,雲極放心道:“城裏的傷藥,最貴的,好好將養,身體好了替我守護村子。”
“城裏的傷藥真好用……你要去哪?”石頭聽出了雲極語氣中的別離。
“去皇城,闖蕩一番。”
“皇城啊,一定很大很大,真想去瞧瞧。”
“養好身體,將來有的是機會。”
看着石頭眼裏的期待與希翼,雲極暗暗發誓,一定要替漁村昭雪,讓漁村人成爲真正的武國人,不再是所謂的罪民。
“雲哥哥我也想去皇城!聽說皇城裏的糖葫蘆有拳頭那麼大!”小丫一臉期盼。
“拳頭大的糖葫蘆?你得能找到拳頭大的山楂纔行。”
村長走了進來,敲了敲小丫的腦袋,教訓道:“大城裏的東西是好,但立足不易啊,你這麼大的小丫頭要是去了,被人買了都不知道,還得笑着替人數錢呢。”
“我纔沒有那麼笨呢!”小丫不服氣,不容她反駁就被老村長擠到一邊。
“龍溪城路途遙遠,路上可要小心,這趟遠門沒個幾年怕是回不來,出門在外,一定得自己保重啊。”
老村長不厭其煩的叮囑,老眼中含着淚花。
“城裏什麼都好就是人心太雜,這世上的人吶,有些就是看不透。”
“誰對你好,你要記得,滴水恩涌泉報,誰要害你,也要記得,找到時機就狠狠報復,這叫無毒不丈夫。”
“千萬別說漏身份,別忘了我們可是罪民,尤其在皇城地界,天子腳下,被抓住是要砍頭的,在外闖蕩,一定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老村長雖然絮叨,雲極卻沒有不耐煩,每一句叮嚀都聽在心裏。
“村長,你年輕的時候是不是喫過不少虧啊。”等老村長說完,雲極忽然發問。
“可不是麼,當年啊……老夫纔沒喫過虧!酒到是喫過不少。”老村長倔強的翹着鬍子。
喫過晚飯,雲極來到七叔的住處,告知七叔要遠行的消息。
“男兒志在四方,闖蕩一番沒有壞處。”韓七的面前擺着兩個空杯,還有一壺熱着的老酒。
“這趟遠行,主要是幫一位好友奪回家產,順便看看有沒有辦法洗刷漁村的罪名。”雲極將此行目的如實告知,拿過酒壺,爲七叔與自己倒滿。
雲極知道七叔在等他,空杯也是爲他準備。
“知道了七叔,我的力量有限怕是改變不了什麼,所以我決定儘快衝擊築基。”雲極放下酒壺,凝重道。
韓七的眉頭鎖了起來,拿杯的手懸在半空,久久未動。
雲極覺得七叔有些不對,好像有很重的心事。
“築基期比煉氣期強大很多,但對你來說未必是好事。”韓七語氣發沉,道:“有件事,也應該告訴你了。”
在雲極詫異的目光中,韓七將杯中酒一口喝乾。
盲眼的男人一邊品着烈酒的辛辣,一邊講述出埋在心底多年的真相。
“你五歲那年被豬王傷及心脈,我只能幫你穩住傷勢,卻無法幫你治癒,你的傷,實在太重。重傷令你的體質變得孱弱,你的修爲在煉氣期尚且無礙,可一旦衝擊築基,後果將會致命。”
雲極知道當年自己傷得很重,但他沒想到傷勢比自己預料的要嚴重得多。
“這麼說,我只能停留在煉氣期,這輩子都無法築基了?”
“並非毫無機會,只要將心脈的傷勢治癒或者用特殊的辦法緩解,依然有衝擊築基的希望,只不過這份希望實在渺茫。”
“七叔的醫術在武國應該數一數二,連你都治不好的傷,怕是沒人治得好了,沒關係,煉氣期也挺好,至少比普通人強大得多,還能去斬殺低階妖物。”
止步於煉氣境,對於修煉之人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雲極雖然遺憾卻不曾氣餒。
只要能殺妖,境界高低又何妨。
韓七搖了搖頭,內疚道:“或許我不該帶你走上這條修行路,讓你望到更高的天空,卻無法給你一雙能翱翔的翅膀。”
韓七的遺憾,是帶着雲極走上了一條註定走不遠的路。
這條路上有錦繡繁華,有無窮力量,有天高海闊,甚至有長生大道,但對於雲極來說只能遠觀,窮其一生都無法觸及。
然而云極十分坦然,反過來安慰七叔道:“能飛的翅膀向來都是自己長的,別人給的翅膀怎能飛到真正的九天之上呢。”
“自己的翅膀……”韓七臉上的沉重漸漸化作釋然,大笑着連喝三杯。
劣酒本就極烈,談不上好喝,但這個盲眼的男人覺得今天這頓酒,格外痛快。
回到自己家,雲極環顧着簡陋空曠的茅屋。
自己終究要離開這處生活了十六年之久的青魚村。
將幾套乾淨的換洗衣衫包好,簡單的行囊準備妥當。
雲極沒什麼行李,家徒四壁的人家,出門倒是方便。
今晚月圓。
坐在窗邊,雲極拿出螺殼。
如果說他這個窮困的漁村小子還有什麼財產的話,螺殼一定是唯一的一份。
“明天就要遠行了,希望我們一路順利。”
悠長的螺音響起在午夜的村莊,月光下的海面泛着層層波瀾。
臨睡前,雲極將螺殼舉起。
對着圓月,能看到螺殼裏再次浮現出極淡的熒光,彷彿在緩緩流淌。
“只有月圓夜才發亮,到底是什麼呢。”
帶着一縷疑惑,雲極沉沉睡去,螺殼被他緊緊的握在手裏。
這一晚,雲極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一條很漂亮的錦鯉,一路逆流,躍向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