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刀的兩人齊齊被震開,向後滑去,雪花四濺。
不等飛濺而起的雪花落地,穩住身形的兩人繼續衝鋒,兩把刀再一次撞擊。
草原人的重刀力大勢沉,藉着輪轉的力道能將威力倍增。
金吾衛的橫刀以大開大合著稱,出刀便是一往無前。
兩人交手,比拼的完全是力道與真氣。
每一刀都需要全力以赴,稍有保留,也許就是刀飛人滅的下場。
雲極謹慎的運轉着真氣,不敢有絲毫大意,一刀刀抵擋着強敵的猛攻。
剛開始的時候兩人不相上下,不過很快雲極就被壓在下風。
雲極的真氣不輸對手,甚至比阿獅藍的真氣都要雄厚,但是雲極有着一個弱點,那就是體質。
心窩的傷勢令雲極的身體有些孱弱,他的力量有限,或許不弱於普通人,但比起阿獅藍這種草原上的勇士,差距就變得明顯了。
若非以真氣彌補,雲極甚至接不下阿獅藍三刀就得敗北。
即便如此,十餘刀實打實的轟擊過後,雲極開始力不從心,真氣變得紊亂,心跳如雷。
其實阿獅藍也不好受。
之前的三次打斷,早讓他氣血混亂,強提着一口真氣作戰,若非他天生神力彌補了氣息的不足,也堅持不到這麼久。
兩人交手的速度極快,幾個呼吸就各出了十餘刀,而且是實打實的互攻,毫無花俏。
四周的羽林軍鴉雀無聲,全都爲雲極捏把汗,蠻人在大聲怪叫,替自己的同伴吶喊助威。
察罕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老謀深算的草原強者已然看出了戰事的結局。
一件上品法器而已,察罕不在乎,他要的是給武國一個下馬威。
冷元良開始鎖起眉峯,以他估算,照這麼硬碰硬的打下去,先輸的一定是那個羽林軍。
不看好雲極的不止冷元良一人。
不少禁軍都尉開始遺憾的嘆氣,連古宣都在微微搖頭,自從雲極沒有讓過阿獅藍的第一刀,他就覺得這場比鬥雲極的勝算不會太大。
以全力擋下一記重刀,雲極蹬蹬蹬倒退了數步,一口濁氣呼出,滿頭大汗。
儘管疲憊不堪,雲極的目光卻越來越亮。
刀身上出現了十餘個豁口,鑌鐵打造的腰刀被砍成這樣,可見交戰的力道有多可怕。
深吸一口氣,長刀被豎在身前。
金吾衛的橫刀訣是以橫刀出手,勁力與真氣的運轉也都是橫向時威力最大。
豎起刀,說明雲極下一招用的不再是橫刀訣。
“常齊會不會贏?”小石子看得兩眼發直。
“不好說啊,蠻人太猛了,這誰能招架得住。”桃扈目不轉睛的說道。
“一定能贏!爲國羽翼!如林之盛!”柳楊第一個振臂高呼。
柳舞也舉起了拳頭,隨着柳楊齊聲高呼,爲雲極助威。
爲國羽翼,如林之盛,這句號子本該是羽林軍的榮耀。
但多少年來,腐朽不堪的羽林軍早已不在是國之羽翼,養尊處優的禁軍少爺們,完全成了躲在羽翼下的幼鳥,不會覓食,甚至忘記了如何飛翔。
如今,面對草原強者的時候,是雲極的身影,激發了羽林軍被磨滅了多年的鬥志。
“爲國羽翼!如林之盛!”
“爲國羽翼!如林之盛!”
越來越大的吼聲從羽林軍口中發出。
百人,千人,直至最後的萬人齊呼!
草原人的吶喊,徹底被淹沒在羽林軍的呼喝聲中。
“什麼聲音?”大殿上,侍弄着幼鷹的姬宣武詢問道。
“好像是羽林軍。”殿下的侍衛答道。
“廢話,朕聽得出來是羽林軍,怎麼聲音這麼大,金龍大陣不是列完了嗎。”皇帝不耐道。
“是列完了,好像、好像草原使團和羽林軍打起來了……”侍衛哆哆嗦嗦的回答。
“打起來了?”姬宣武興奮莫名,起身吩咐:“開宮門,朕要去看熱鬧。”
皇帝吩咐,無人敢不從,大殿裏的文武百官只好隨着皇帝離開大殿。
皇宮大門被緩緩打開,映入皇帝與羣臣眼簾的,正是阿獅藍髮起最後衝鋒的畫面。
一盞茶的時間即將結束,雲極與阿獅藍的交手到了最後時刻。
豎起的金玉刀已然傷痕累累,像極了漁村裏的鐵刀。
雲極有過很多把鐵刀,無一例外的是,每一把都鏽跡斑斑。
鏽跡的來源,是海水。
這一刻,站在雪中的雲極彷彿回到了海邊。
“刀與劍不同,劍有雙刃,可回斬,但刀只能朝着前面劈下去。”
小小的少年持刀站在岸邊,耳邊是七叔的聲音。
“出刀就像修煉,一往無前纔能有所造詣,這條路不好走,你,決定了麼。”
迎面,是捲來的巨浪。
“我決定了,不後悔!不回頭!”
舉起的鐵刀並不鋒利,但少年的目光比刀刃還要堅韌,就那麼直直的,對着巨浪斬了出去。
冰冷的海浪拍擊在少年身上,淋溼了衣衫,鏽蝕了鐵刀,磨礪着心智。
一年年,衝向海岸的巨浪從不停息,少年揮刀的手一樣不曾停息。
七叔指點過雲極修煉內息,但從未教過雲極武道招數,是雲極自己從十餘載斬浪的習慣中,悟出了一招從未輕易動用的刀法。
少年時的身影與皇宮前的身影相疊。
兩個身影舉刀的姿勢一模一樣,一個面對巨浪,一個面對草原煉氣第一人。
當身影重疊的那一刻,雲極整個人開始前傾,宛如斬出的刀刃。
人與刀,在此刻相融。
“早晚有一天,我會劈開這道浪……”
少年時的雲極在巨浪過後狼狽不堪,卻再次舉起了鐵刀。
歲月流轉,刀身上的鏽跡越來越多。
終於有一天,鏽跡斑斑的鐵刀終於劈開了迎面而來的巨浪。
轟!!!!!!!!
金玉刀與重刀最後的交擊之際,雲極用出了他自悟的一招刀法。
這一刀,叫做劈波斬浪!
皇宮大門外,雲極劈出了毫不華麗,但氣勢凜然的一刀。
看到這一刀的時候,古宣的瞳孔晃了晃。
當初與狐夫子惡鬥的時候,雲極就是以這一刀式,差點斬斷了狐夫子的一條腿。
一刀出,渾身力量與真氣盡數耗空。
皇宮門前,彷彿有雷鳴炸起。
雪舞翻飛中,兩道身影被各自的力道反震出十丈開外。
噗通一聲,阿獅藍跌進雪裏,仰面朝天。
雲極則晃了又晃,以單手撐了一下地才堪堪站穩。
咔吧咔吧,兩聲脆響。
雲極的金玉刀與阿獅藍的重刀承受不住巨力,同時斷裂。
“我贏了。”
抹了把嘴角溢出的血跡,雲極昂首而立,這一刻,他自己就像一把鏽跡斑斑的刀。
鋒利雖然內斂,刀氣卻縱橫於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