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修士名叫池山,高瘦的尹長老名做尹千華,兩人都是七劍門的長老,身份很高。
見池山指點雲極,尹千華也微微點頭,道:“小小年紀就衝進了築基,的確不俗,你叫什麼。”
不等雲極答話,一旁的饅頭搶着報出名號道:“他叫常齊!是我們金吾衛的高手!”
饅頭這句話本意是自豪,卻爲雲極惹來了麻煩。
尹千華的目光豁然轉冷,盯着雲極道:“你叫常齊?”
雲極覺得一股強大的威壓籠罩而來,自己竟然一時間動彈不得。
金丹威壓如同牢籠禁錮,令雲極難以開口,而對方已經到了近前,身手從雲極腰間取出身份鐵牒。
拿着刻有常齊名字的鐵牒,尹千華微眯雙眼,目光越來越冷。
“他不叫常齊,他叫雲極。”姬谷玄雖然看不出發生了什麼,但他預感到雲極要有麻煩,急忙解釋道:“他是我兄弟,我答應他要封王封侯盡享富貴,那身份鐵牒是撿來的,不作數。”
姬谷玄解釋之後,禁錮雲極的威壓才漸漸散開。
但尹千華的目光依舊冰冷。
“他必須跟我回七劍門,其餘人要不要無所謂了。”尹千華冷冷道。
雲極已經大致知道麻煩的來源,恐怕是自己的身份鐵牒。
“身份鐵牒是山裏撿來的,常齊早已遇害,害他的是狐妖。”雲極解釋道。
“對,我們在望海鎮聯手殺掉的狐夫子纔是害死常齊的元兇。”姬谷玄作證道。
有皇帝作證,按理說份量已經足夠了,但尹千華明顯沒有罷休的意思。
“我不管其他,你拿着這塊鐵牒,就得隨我回山門。”尹千華冷着臉道。
池山也有些不解,道:“這個常齊是……”
“一年前就答應了聞長老的事,也該有個交代了。”尹千華說罷那胖修士恍然的點了點頭。
“那就帶他走吧,聞長怕是時日無多了。”
兩位七劍門長老心意已決,雲極還想辯解已然無用,不容他分說,尹千華直接御劍而起,將雲極帶上了高空,池山也同樣騰空。
“你們!”姬谷玄沒料到對方直接搶人。
“陛下稍安。”宇文搏勸道:“雲小將軍此去山門不會有危險。”
“他們專挑天賦高的去當弟子,這開始明搶了,身爲七劍長老還要不要點臉面。”樊虎憤憤不已,不過沒什麼擔憂。
左相也在勸說:“陛下寬心,雲將軍那麼好的修煉天賦,在什麼地方都不愁出人頭地。”
連龍虎將軍都不覺得雲極會有危險,姬谷玄只好作罷。
他也不想和七劍門當真翻臉,只是可惜了雲極這麼好的幫手,又一想反正雲極是去當弟子沒什麼危險,也就沒再阻攔。
阿瑤十分擔心,望着高空眼圈都紅了。
“殿下無需擔憂。”姜衡看向半空道:“他是被當做苗子搶走的,七劍門爲修行宗門,最看重的就是天賦。”
阿瑤咬着脣點點頭,朝着遠去的雲極揮手。
地面上,饅頭桃扈小石子林野等人都在揮手相送,但凡參與過這次大戰的人都不會忘記那個先被當做蠍陣尾鉤,後來以自己的力量破開惑神術,協助金龍破巨蠍的身影。
“常齊?”
皇城邊緣一處坍塌的地坑裏,柳楊仰面朝天的躺在坑底,正巧看到從頭頂飛過的雲極。
“去哪啊?喂常兄!幫幫老弟啊!我被壓住了!”
柳楊扯着嗓子大喊,結果高空的雲極根本沒聽見,甚至連帶走雲極的尹千華都沒看見腳下的地坑裏壓着一個人。
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完了。
發配邊疆,一生苦力,就算不餓死也得被累死。
堂堂皇城一霸,落到如此田地,柳楊一想起來就覺得心裏發堵。
他不僅是皇城一霸,他還是羽林軍裏的高手,敢與草原蠻人針鋒相對。
可是如今,竟被倒塌的大牢壓在坑裏,像一個可笑的乞丐。
腿可能斷了,沒知覺。
半天沒喝水,渴得嗓子要冒煙。
城裏怎麼亂哄哄的,鬧騰了半宿,悶響坍塌聲不斷。
難道是老天開眼,爲自己鳴不平?
柳楊沒喊到雲極,開始胡思亂想。
想着想着,他覺得大坑對面的土堆晃動了一下,定睛看去,竟從土堆裏爬出一隻齊人高的黑蠍。
“什麼鬼東西!”
柳楊臉都綠了,拼命掙扎,卻推不開壓在腿上的大石板。
“別過來,別過來!再過來我可喊了啊!救命!救命啊!!!”
柳楊喊得聲音嘶啞,這裏太過偏僻,平常都沒人來,更何況是剛剛經歷過劫難的時候。
黑蠍巨大,但身上有傷,爬得很慢,看起來奄奄一息。
“你快死吧,別拉我墊背,小爺還沒活夠呢……”
柳楊嘀嘀咕咕,唸經一樣,可惜蠍妖還是一點點爬了過來,而且揚起了明顯帶着劇毒的尾鉤。
“還不如發配邊疆,怎麼沒早點走呢。”
柳楊看着懸在頭頂的毒鉤,一臉絕望,如今看來,發配邊疆也不算是壞事。
至少不會連龍溪城都沒出去呢就死於非命了。
“飛起來了……”
“我怎麼飛起來了?”
絕望中的柳楊忽然發現自己在升高,壓住腿的石板滑落下去,他的雙腳離開地面,竟真的飛了起來。
“難道是傳說中的立地飛昇!”
眼看着甩開了蠍妖,緩緩飛出地坑,柳楊大喜,他擡頭看去,發現頭頂有一雙翅膀。
翅膀不是他的,而是一隻很漂亮的蝴蝶,翅膀有三種顏色,正帶着他飛離險地。
“好漂亮的蝴蝶……你在救我?”
柳楊愣怔了,他覺得頭頂的蝴蝶有點眼熟,一時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
蝴蝶有些喫力的扇動着翅膀,將柳楊帶到一座還算完好的屋頂。
當柳楊落下,蝴蝶也疲憊的落了下來。
高高的屋頂,坐着一個人兒,伴着一隻蝶兒,默默無言,就像相識了很久的老友。
大坑裏的蠍妖爬了又爬,最終耗盡力氣,它已被重傷,只是在臨死掙扎,很快倒在坑裏不動了。
蠍妖死掉,屋頂的蝴蝶動了動翅膀,慢慢飛起,漸漸遠去。
柳楊到現在還沒從震驚中醒來,望着遠去的蝴蝶,他忽然想起了什麼。
“我記得你!十年前在皇宮裏被我放飛的蝶兒!再見啦蝴蝶!”
蝴蝶的翅膀呼扇呼扇,彷彿也如柳楊一樣在揮手道別。
你記得蝴蝶,但你又記不記得,那個默默陪了你十年的丫鬟呢……
翩然遠去的蝶影宛如在舞動着一曲舞蹈,沒再回頭。
屋頂上,揮動的手臂直至麻木也不曾放下。
“再見啦,柳舞……”
他當然記得,記得那十年過往。
放飛之情,十年夢斷,緣起,緣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