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雲仙君 >第88章 鬼王潮(上)
    潮汐起落,天地規則。

    潮有大有小,大可巨浪滔天,小則濤聲徐徐。

    滔天巨浪在深海算不得奇觀,但放在河裏,絕對能讓人無比震撼。

    浪頭還在遠處,可怕的嘯聲已經穿進人們的耳朵。

    捲起的河水如雨般落下,天地間一片昏暗,奔騰的巨浪宛若驚雷,又似萬馬奔襲,眨眼而至。

    相隔十餘載,靖水河再度出現了天災般的鬼王潮。

    恐怖的大潮浪頭足有十丈高,轟鳴而來,整個靖水河徹底沸騰!

    被大浪席捲的船隻上下翻滾,忽高忽低,高的時候如坐雲端,低的時候如墜地獄,船客們撞得頭破血流,一時竟分辨不出上下左右。

    鬼王潮來得太快,河上的船隻在大浪裏起起伏伏,每次起伏都有船徹底沉沒,葬於河底。

    渡文船如激流中的落葉,浮浮沉沉,險象環生。

    柳三娘不虧爲老船家,單單是臨危不亂這一點就比其他船家強得多。

    潑辣的婆娘自有一股倔脾氣,哪怕面對天災浩劫也不肯認命。

    剛開始遭遇大潮的時候,渡文船完全失控,柳三娘只能死死的抓着船舵不放手,別說調整方向,自己不甩出去已經不錯了。

    漸漸的,柳三娘發現有些時候自己能勉強駕馭渡文船,她時而改變一下船隻的方向,時而選擇穩住船身,磕磕碰碰竟習慣了大浪的洶涌,能保持船身不翻。

    還是老孃有經驗!

    柳三娘在心中自誇,認爲是她自己多年來的行船經驗才能讓渡文船在鬼王潮中堅持下來。

    不過很快她又發現了不同之處。

    此時的渡文船,好像比以前穩了很多。

    不說以前,就是比起剛入河的時候都要穩很多。

    船怎麼會穩?

    柳三娘疑惑間忽然想起了太平籃,心中暗驚。

    雲極將重物垂在渡文船兩側,相當於增加了船的平衡力,這種做法在平常看不出用處,卻能在大風大浪裏將船隻的平衡力保持到最佳程度。

    “一個毛頭小子,懂得還不少,太平籃,名字起得真好聽,以後我也準備兩個鐵籃子掛在船頭,今天真能太平麼……”

    柳三娘駕馭着船舵四下張望,船上已經破爛不堪,到處是水,船艙坍塌了不少,甚至有人被甩出船外生死不知。

    “那小子不會死了吧?”柳三娘擔憂的自語,就聽腳底下有人說話。

    “放心吧,你死了老子也死不了。”

    柳三娘低頭一看,雲極正趴在她腳底下緊緊的抱着船舵,一副死也不撒手的架勢。

    嘩啦一聲,捲起的浪頭拍在甲板,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渡文船被一下砸進了河底,不久後又隨着巨浪出現在河面。

    渡文船可以用險象環生來形容,其他的船連險象環生都用不上,一個大浪直接拍進河裏再無蹤跡。

    在鬼王潮裏堅持最久的,是皇家樓船。

    不過隨着浪勢的摧殘,樓船逐漸支解破裂,由兩層的樓船變成了一層,又從一層變成了支離破碎。

    霽王雲光的臉色早已鐵青。

    儘管身爲三皇子,雲光的身體依舊不由自主的顫抖。

    天災面前,皇族與平民毫無區別,或許這纔是天道唯一的公平之處。

    咔嚓嚓的碎裂聲不斷在雲光耳畔響起,他甚至覺得自己會死在靖水河,要不是身邊的老僕不離不棄拼力相護,雲光早被甩進河裏淹死了。

    樓船上的護衛接二連三的落水。

    雲光親眼看到他的護衛長在河面上只是掙扎了一下就消失了蹤跡。

    王爺的親衛,不少都是練氣士,可是在鬼王潮面前,煉氣修爲如同無物。

    雲光唯一的依仗,只剩下身邊的老僕。

    “王爺抓好,我要御劍了。”

    老僕說罷從背後祭出一道劍光,盤旋一圈後現出真容竟是一把飛劍,只是劍光暗淡,看起來靈氣稀薄。

    老僕攙扶着霽王躍上飛劍,在樓船轟塌碎裂之前兩人逃離了甲板。

    逃出樓船,可不代表逃出險境。

    升空之後,御劍的老僕明顯氣息見弱,可見此人雖有築基修爲卻境界不穩,控制飛劍一久立刻開始乏力。

    “能否飛抵對岸?”

    “老僕境界不牢靈力有限,數裏的距離難以一次飛越,讓王爺失望了。”

    “這可如何是好,難不成只能等死?”

    “王爺洪福齊天,定能逃出險地。”

    “逃……怎麼逃?這可是鬼王潮!”

    雲光怒道,再無王侯的氣勢,如同一個催死掙扎的普通人一樣。

    “王爺莫急……”老僕也不想死,可身處河心又被鬼王潮籠罩,除非找一艘船落腳。

    可是到哪裏去找比皇家樓船還堅固的船呢?

    居高臨下四處瞭望,別說還真有船在大潮裏起起伏伏,就是不沉。

    老僕看到渡文船,立刻御劍而去,落在甲板。

    這種時候柳三娘可不會在意船上多個人還是少個人,她連自身都難保,甚至都沒時間觀察船上還剩多少活人。

    與巨浪搏鬥了不知多久,柳三孃的力氣漸漸耗盡,頹然的跌坐在地,滿眼絕望。

    鬼王潮還在肆虐,毫無消退的徵兆。

    渡文船如同大海里的一葉孤舟,不知何時就會沉沒。

    柳三娘知道今天沒救了,儘管有太平籃平衡船身,她卻沒有力氣繼續掌舵。

    船若無舵,相當於飛鳥無頭,渡文船將很快沉進靖水河。

    預料中的沉沒並未發生。

    在暴雨般落下的水簾裏,柳三娘竟看到有個身影繼續代替他掌着舵,而且穩如泰山,任憑狂風巨浪,那雙控制托盤的手紋絲不抖。

    好把式……

    柳三娘很想吼上一聲,結果渡文船被高高的甩上浪頭,她急忙趴在甲板上死命的抓住船舵,儘量讓自己與渡文船一同起伏。

    看來趴在甲板是個好辦法。

    隨着整條船上下沉浮比起躲在船艙裏東撞一下西摔一下要好得多,柳三娘暗暗佩服起雲極的手段。

    那臭小子呢?

    柳三娘發現之前趴在甲板的雲極不見了,聯想到掌舵的身影,她恍然大悟。

    難不成那傢伙沒吹牛?

    他真的遇到過很多次十丈巨浪?

    否知怎能面對鬼王潮而如此穩健?

    默默的趴在甲板上,柳三娘體會着渡文船的隨波逐流,她發現鬼王潮越來越可怕,可是渡文船卻越來越穩。

    在洶涌的水面上,渡文船起起落落,浮浮沉沉,像極了一顆在狂風中倔強的荒草,不肯沉沒。

    不知過了多久。

    風漸小,浪漸弱。

    暴雨似的水簾緩緩收起,現出一抹晴天。

    終於,鬼王潮肆虐完畢,大浪裹着滔天的水幕卷向大海的方向,遙遙遠去。

    河面上,只餘微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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