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易抿了一口茶,低聲問道。
青善搖搖頭。
“老衲不知。”
沈不易心裏暗自嘆息一聲,你讓我隨便問,我當你啥都知道呢。
“那你們在長安城,可有內應。”
“有,很多。”
青善依舊是慢聲細語。
“可否說來聽聽。”
沈不易暗自驚喜。
“不能。”
“大師,那我無話可說了。”
沈不易很是無奈。
青善微微搖頭。
“老衲早已經遁入空門,不問人間是非。”
“那,那你和朱明。”
“那是我與他的事。”
頓了頓,青善接着說道,“受人之託,當成人之事,我可爲施主指一條路,至於其他的,就看施主的造化了。”
“好吧,”沈不易嘆息了一聲,繞來繞去,你還和我打啞謎。
青善左右看了看,低聲說道:“東偏殿裏,今日會有貴客前來,施主若有興趣,可從我這後門出去,繞到窗子下面,去聽上一聽。”
沈不易點點頭,恩,這也算是你沒有違背出家人的原則,韓春安排的人,還算是靠譜。
青善說着話,站起身來,小心的打開房門,往外看了看,這才重新折回來,小心的打開牆角的衣櫃。
輕輕一按, 衣櫃木板裂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小洞口。
“施主,請隨我來。”
青善說着話,帶頭鑽了進去。
大約走了十幾丈,便到頭了。
青善在前面,側耳聽了聽,確定四周安全之後,才輕輕打開出口。
出口竟然是在一顆枯死的老樹樹幹裏面。
幾人合抱粗的樹幹,被掏空一截,兩個人站在裏面,竟然不覺得擁擠。
巧妙,真的太巧妙了。
更難得的是,這樹幹,就在離東偏殿窗子不遠的對方。
躲在樹幹裏,就能清晰地聽到裏面的談話,不但是十分的安全,而且,也不需要貓在窗子下面。
這樣的偷聽,更舒服一點。
果然,時間不大,東偏殿裏,便有了動靜。
李業有些焦急的在原地打轉。
林然的忽然入獄,讓他如坐鍼氈。
功夫不大,又是一陣腳步聲響。
“曾進拜見王爺千歲。”
曾進。
沈不易的心咯噔一聲。
曾進,御林軍的千牛將軍,可是長安城的實權人物啊。
“免禮,快跟本王說說,林然是怎麼回事?”
林然?
重磅人物一個接着一個啊。
“王駕千歲,您別心急,我來之前,剛剛得到消息,林大人無罪釋放,已經官復原職了。”
“真的嗎?”
李業一臉的驚喜。
“是,據我得到的消息,是一個叫張子京的,因爲買宅子的糾紛,去御史臺把林大人給告了,所以纔有了這麼一出。”
“好,這就好,只要不是因爲我們的事情就好。”
“王爺保重,我先離開。”
曾進躬身施禮,然後轉身離開了。
聽到張子京的這般表現,沈不易卻暗自高興,看來公主出面,和平坊的宅子搞定了,要不然張子京絕不會這樣狗急跳牆的。
李業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說完,又是一陣腳步聲,東偏殿很快趨於安靜。
一切安靜之後,沈不易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王駕千歲,那就只能是玄宗皇帝的兄弟了。
據史書記載,唐睿宗李旦有六個兒子。
李隆基排行老三。
寧王李憲,睿宗長子,原名李成器,後追諡爲讓皇帝。
這個人,當初連太子都主動讓給了李隆基,所以,他造反的可能行並不大。
申王李成義,睿宗次子,死後追諡爲惠莊太子。
按照時間來推算,這時候的李成義,還在外面做官,開元八年才入朝。
所以,這個也基本排除。
岐王李隆範,睿宗第四子,後爲避諱,改名李範,追諡爲惠文太子。
提起這個岐王,人們更多的還是記住了杜甫的那一首江南逢李龜年。
岐王宅裏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李範,無意仕途,以好學愛才著稱,雅善音律。
所以,這個人造反的可能性也非常之小。
薛王李隆業,睿宗第五子,後爲避諱,改名李業,追諡爲惠宣太子。
按照史書記載,這個李業實在是一個不算是安分的人。
參與神龍政變,支持唐中宗復位。
參與唐隆政變,支持唐睿宗復位。
景雲元年冊封薛王。
參與“先天政變”,誅殺太平公主勢力。
開元元年,遷太子少保、同涇豳衛虢等州刺史,遷太子太保、司徒。
隋王李隆悌,睿宗第六子,早夭。
通篇看下來,只有這個薛王李業,具備了造反的動機,也有造反的條件,在歷次的政變中,都有他的身影,此人在官場,在軍中,都有極高的聲望。
回到青善的禪房,沈不易低聲問道:“大師,剛纔來的,可是薛王千歲?”
青善面目表情,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不可說,這就意味着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薛王可是一個很難對付的人啊。
沈不易暗暗嘆息一聲。
如果真的是他要造反,長安城怕是又要一場浩劫啊。
回到家中,沈不易感到壓力有點大了。
按照史書的記載,李隆基對幾個兄弟那可真的是親如手足。
登基之後,玄宗命人在興慶宮的西面蓋了一座樓房,題曰“花萼相輝之樓”。
取《詩經.小雅》中“常棣之華,鄂不鏵樺。
凡今之人,莫如兄弟”的典故,表示兄弟之間的和睦友好就象花和萼那樣相依而生,不能分離。
所以,自己這時候如果跑去和玄宗說,薛王要造反,那估計皇上二話不說,就砍了自己的腦袋。
必須要找到真憑實據,才能去。
可是,該如何下手呢。
讓他想不到的是,機會,很快便來了。
日落時分, 江安找上門來,遞上來一張帖子。
“我家主人請沈大人到孔雀臺一敘。”
孔雀臺。
不就是幾隻孔雀嗎?
有啥好看的,更何況還是晚上。
只是,沈不易隱隱感覺到,這並非一次簡單的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