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牀上，臉朝下的盧啓生，聽了這一聲，下意識的問道：“褚神醫，我的傷勢如何？”
剛要開口，卻褚健一擡頭，看到左豪正在衝他拼命搖頭，略一尋思，立刻明白了左豪的意思。
他故作輕鬆的說得道：“不礙事，盧將軍，你的傷勢，已經恢復的八九不離十了。”
本來是安慰的話，可是盧啓生卻是當真了。
他大笑起來。
“八九不離十，那我還躺着裝死人作甚。”
說完，雙臂一撐牀，猛地站了起來。
這一下，可把左豪和褚健給嚇壞了。
“盧將軍，你。”
一句話未說完，就聽到一陣窸窸窣窣聲響，緊接着，盧啓生的臉色，變得有些灰暗。
撲通一聲，整個人撲倒在了牀上。
譁。
他的後背，一股腥臭的膿水，噴射出來。
褚健看了直搖頭，剛纔他已經發現了，雖然表面看起來，盧啓生的傷口已經結痂，可是實際上，在結痂的下面，傷口早已經化膿了。
還好現在是冬季，如果是夏季，恐怕早就腐爛發臭了。
見到盧啓生摔倒在牀上，左豪大驚失色。
“褚神醫，快點救盧將軍。”
褚健搖了搖頭。
“晚了，太晚了。”
“你，什麼意思？
難道要見死不救？”
左豪的嗓門也大了起來。
褚健倒是不徐不疾。
“丞相大人，你也看見了，盧老將軍的傷口已經化膿，就是華佗在世，恐怕也難以挽回了。”
“胡說，你胡說。”
左豪大喊起來。
就在他喊完，幾個彈指之後，盧啓生忽然睜開了雙眼。
“老將軍醒了。”
旁邊的侍衛，欣喜的喊道。
左豪見狀，立刻喜笑顏開，“我就說嘛，盧老將軍，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褚健看着左豪喜氣洋洋的臉龐，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把話嚥了下去。
然後，他轉臉看向盧啓生。
“老將軍，我爲您處理一下傷口，你看如何？”
盧啓生眼一瞪，雙手撐着，重新在牀上坐了起來。
“褚神醫，快點拿酒來，我要喝酒。”
褚健心裏面清楚，盧啓生，這已經是迴光返照了。
但是，他實在不忍心說出來。
心裏話，罷了，罷了，滿足盧老將軍最後的願望吧。
想到這，他對左豪說的，“左丞相，快命人去拿酒來，再準備幾樣下酒菜。”
左豪點點頭，立刻轉身去準備。
盧啓生顯得精神狀態非常好，和褚健說東道西，看起來，和常人無異。
只是褚健能感覺出來，盧啓生的眼神，在一點一點，黯淡下去。
吃了幾杯酒之後，盧啓生自己也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褚神醫，現在什麼時辰了，怎麼天這麼快就黑了。”
不等褚健回答，他又大聲喊道，“快，快點掌燈。”
旁邊的左豪看了，心裏面一陣陣酸楚。
盧老將軍，怕是要交代在這裏了。
褚健心裏也是十分難受，自己千里迢迢趕過來，沒想到還是無法挽救盧啓生的性命。
他穩了穩思緒，找個間隙，就問，“盧老將軍，等得勝之後，班師回朝，你有什麼打算啊。”
“打算。”
盧啓生略一沉思，開口說道，“我，我，”忽然，他變得結巴起來。
此時，盧啓生自己也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褚神醫，幫我，幫我帶，帶話給皇上，我尚有一女待嫁閨中，請，請皇上爲小女賜婚，賜婚，沈，沈不易。”
說完，老將軍身子一歪，咕咚一聲，栽倒在地上。
“快，快把老將軍擡到牀上。”
左豪吩咐一聲，手下人涌上來，七手八腳一陣忙活。
褚健捏着銀針，在盧啓生頭上，身上，一連下了十幾針。
最後，還是無奈的輕輕嘆息了一聲。
搖了搖頭。
兩行清淚，從他的眼角滑落。
一直守在旁邊的邱平，還算鎮定，上前按了按褚健肩膀，“褚神醫不要悲傷。
我們還是儘快把此事上報吧。”
定西將軍盧啓生的死訊，以各種各樣的方式，迅速傳向長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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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安興坊。
夜深了，一隻雪白的信鴿，落在了百騎司後院。
安濤皺了皺眉頭。
這是邱平帶走的信鴿。
很快，盧啓生傷口崩裂而亡的消息，擺在了吳榮的案頭。
“唉，可惜啊，可惜，盧老將軍戎馬一生，到頭來戰死他鄉，讓人唏噓。”
可看到後面，吳榮瞪大了雙眼。
賜婚沈不易。
這，這。
轉念一想，也對，盧啓生出徵已經兩個多月了。
長安城這兩天的事情，他並不知道。
沈不易可是剛剛和昭寧公主訂婚啊。
這要是送到玄宗皇帝面前，不是沒事找事嗎？
本來以盧啓生的資歷和戰功，恩澤後世沒問題。
可千萬不要因爲這一句話，毀了老將軍一世英名。
想到這，吳榮有點坐不住了。
算算時間，自己收到的是飛鴿傳書。
正經給皇上的奏報，要走八百里加急。
那麼，最快也要明天一早到。
所以，自己現在就要去找紫薇令劉幹，他要保住盧啓生的英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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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
噹噹噹。
鐘聲響起。
到了早朝的時候。
這一次，上朝的地點，變成了太極殿。
選在這裏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玄宗皇帝要接見土谷渾的使臣米立安。
文武百官，在兩旁站定之後，玄宗皇帝對高力士點點頭。
高力士立即上前幾步，高聲喊道，“宣，土谷渾使臣進殿。”
“宣，土谷渾使臣進殿。”
一聲接一聲一直傳到宮外。
正議大夫曹備，聽到喊聲之後，這才陪着米立安，緩緩來到大殿之上。
曹備下跪下磕頭，見過玄宗之後，接着說道，“臣啓皇上，這就是土谷渾巴丹可汗使臣，米立安親王。”
聽曹備介紹完自己，米立安這才上前一步，躬身施禮，“米立安見過大唐朝皇帝陛下。”
然後，從衣袖中，取了一份單子出來，“這是我們可汗準備的聘禮。”
玄宗皇帝帶着笑意，輕輕點了點頭。
高力士急忙上前接過來禮單。
“唸吧！”
玄宗皇帝做了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