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如既往的沉默。
玄宗自顧的喝着茶。
神情不鹹不淡。
終於姚崇開口了他上前一步,躬身說道,“皇上,老臣有一事不明,特來問個明白。”
“問吧。”
玄宗冷冷的回了一句。
手裏的茶杯,卻未曾放下。
沈不易在一旁看的明白,這神情,很明顯是不想理人那種。
此時,他並不知道,姚崇曾經來爲趙誨求過情,這也是玄宗不高興的因素之一。
姚崇卻顧不上那麼多,躬身說道,“皇上,對於二皇子李瑛被廢黜一事,老臣多有不明之處,還請皇上明示。”
頓了頓,見皇上沒有接茬,他只得接着說道:“皇上,到底是爲何廢黜太子,總是該昭告天下的。”
玄宗的臉色,更加陰沉。
卻依舊一言不發。
沈不易大腦飛速的運轉,越是這樣,越說明,廢太子的原因,是不太好出口的。
越是這樣,翻盤的希望越大。
所以,這個時候,自己該表態了。
想到這,沈不易也上前一躬身,朗聲說道:“皇上,微臣有一言,還請明鑑。”
玄宗微微擡了擡眼皮,看了看他。
不管如何,這也算是一個迴應吧。
沈不易接着說道:“皇上,微臣小的時候,有一次,失手打死了家中一隻小雞,”一聽沈不易這番話,玄宗臉色慢慢陰轉多雲了。
畢竟說的事情,似乎和太子沒啥關係。
“我擔心受到責罰,就挖一個坑,把小雞埋了起來,可是最後,小雞還是被我父親發現了。
我擔心父親揍我,嚇得嚎啕大哭,”不得不說,沈不易這講故事的水平,還真的是高,一番比劃之後,玄宗的臉色,已經宛如平常。
那邊,姚崇有些傻眼了,摸着後腦勺,有些不知所措。
咱們不是來給太子求情嗎?
怎麼講起了你家的雞。
沈不易不緊不慢,接着說道:“父親沒有打我,而是指着小雞對我說,孩子,死一隻小雞沒什麼大不了,但是,作爲一個男人,做事,你要光明磊落,只要你肯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沒有人會去責怪你,懂嗎?”
聽到這,玄宗啪的一拍桌子,“好你個沈不易,竟然敢說朕做事不夠光明磊落,你,”話說到這,他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
在李瑛這件事上,自己還真的做的有點小肚雞腸。
沈不易卻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皇上,您乃一代明君,千古一帝,威加海內,聲震八方,普天之下,莫不敬仰,你的一舉一動,都是天下子民的表率,”說到這,他看向姚崇,臉上浮現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接着說道:“皇上您乃真龍天子,才智雙全,微臣和姚司加起來,也不及您的萬一。”
一聽拿自己和皇上比,姚崇嚇了一大跳,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老臣絕不敢和您相比,是這沈不易,不知天高地厚,”就在這時,玄宗皇帝,忽然一陣仰天大笑,“哈哈哈哈,說的好,說得好。”
“說得好,沈不易說得好。”
玄宗說着,緩緩站起身,手中的茶杯,也尚未放下。
就那樣託在手中。
“沈不易說的對,朕的一舉一動,都是天下人的表率,事就要做在明處。”
說到這,玄宗給了沈不易一個讚許的眼神。
“太宗時期,有錚錚鐵骨的名臣魏徵,不畏權勢,仗義執言,到了朕這裏,我常常在想,什麼時候,朕的臣子裏面,也能有一個魏徵這樣的人物,今天,朕終於找到了,找到了。”
一旁的姚崇。
心中對沈不易佩服的五體投地,自己以後,還真的要學習一下沈不易這樣的本事,如何更加委婉的表達自己的意見。
誇獎了一番之後,玄宗笑着說道:“沈不易,你來找朕,所爲何事?”
這就是明知故問。
沈不易也很清楚,這就是想要一個臺階,總不能不等臣子開口,皇上噼裏啪啦,把事情都說了。
沈不易躬身一禮,“臣啓皇上,微臣昨日剛剛從蓬萊返回,聽說二皇子遭到廢黜,身爲太子師,自然要問清楚,我的學生放了什麼錯誤,也好回去,狠狠地揍他一頓屁股。”
這番話一出,玄宗笑了,姚崇和高力士也笑了,連一旁的侍衛和小太監,也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氣氛,變得輕鬆又和諧。
“老高,你把關於李瑛的卷宗,拿出來,讓二位愛卿自己看吧。”
高力士就把吳榮所寫,太子李瑛私通突厥阿蘇達的奏章,還有曹楠所寫的,太子委託掘墓之人,售賣宮中之物的奏章,都遞給了姚崇。
姚崇看完,心中一陣難過,被百騎司抓了把柄,恐怕不好洗清,至於曹楠的奏章,因爲早已經和自己說過,這件事,自己早就想好了說辭。
而沈不易看完之後,心中反倒是有點明白了。
阿蘇達在吳榮的掌控之下,這一點自己是親歷者,自然十分清楚。
所以,很明顯就是精心炮製的騙局。
還好,現在自己有圭爾多。
至於這賣東西,說白了,你皇帝老兒,還在肥羊火鍋店天天擺着攤呢,那太子賣幾件又如何,不過就是選錯了合作伙伴。
當他看到虞陣這名字的時候腦海中,一下想起了虞北所託,這一下,全對上了,只要找到這個虞陣,自己就有把握讓虞陣說出實情。
就在這時候,姚崇開口了。
“皇上,老臣以爲,這兩件事,看似證據確鑿,卻又疑點重重,皇上,您想想看,突厥早已經是強弩之末,太子和他們聯繫,能有什麼好處,至於這售賣宮中之物,那也是下人們辦事不利,和太子殿下何干?”
這一番話,倒是甩的很乾淨。
玄宗聽了,一陣沉默。
他對於吳榮,有着絕對的信任,而且,當場抓了阿史那東里的結拜兄弟,可謂證據確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