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院了，我也回到了顏岸的家，可是我和顏岸約定，喫完這頓飯，就分開吧。
我的聽力好像也沒有變，儘管顏岸關上了廚房的門，將水龍頭開到最大，我還是聽見了他極力掩飾的抽泣聲。
那個分別的生日好像重演了，七八年的時間都過去了，顏岸還在爲我哭泣。如今，我成爲了一個真正的女人，不用爲女王的譴責膽戰心驚，也不用再忍受哭泣就會死去的風險，可得到了新生的我，卻還是無法和顏岸在一起。
因爲小雪，就連哭泣的機會都沒有。
死亡有時是幸福的，有時也是殘忍的，張煜笙和殷璃若通過死亡得到了永恆的幸福，而小雪卻因爲死亡變得更加悲慘。
我做不到，小雪，我真的無法做到，在知道這些殘忍的事實後，你要我怎麼踩着你的鮮血和另外一個男人恩恩愛愛呢
小雪，我對你的愛和顏岸沒有不同，這樣的犧牲應該是我對你付出纔對
“收拾桌子吧。”顏岸的哭聲停止了，他打開廚房的門，端來了一盤又一盤菜。
“你終於能真正和我喫頓飯了，這些都是我的拿手好菜，多喫點。”顏岸的眼睛還是紅腫着，“喝點酒吧，這是你舅舅給你送來的，說是你以前最喜歡喝的。”
“對，這是我最喜歡喝的紅酒。”看着那濃郁的紅色，我的嘴邊好像已經留下了葡萄的香醇。
“少喝點，你舅舅說，你的酒量只有一杯半。”
“你也少喝一點，答應我，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胃，別讓我擔心。”
“以前我做了那件傻事，是因爲我以爲你再也不會回來了，現在你還活着，就活在我的身邊，我當然會好好照顧自己。”
對，這纔是顏岸，不求和我在一起，只求能看見我的顏岸。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有了正常人的身體，喝了酒也不會麻痹舌頭了，真好。
“喫菜啊，你舅舅說你最喜歡喫魚了，快嚐嚐啊”
“你怎麼老提我舅舅呢”
“因爲他是你唯一的親人，不是嗎”
不是的，超過7年的愛情都會變成親情，在我的心裏，你和小雪，纔是我的親人。
“龍總是個好人，既貼心又細心，你和他生活在一起，我沒有什麼可擔憂的。”顏岸自顧自說着，爲自己斟了滿滿一杯酒。
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去搶顏岸的酒杯，而是奪過酒瓶，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
“我比你更想醉。”只有醉了，纔有勇氣說出不該說的話，做不該做的事。
“你錯了，我不能醉。”顏岸使勁搖着頭，“不然，我不知道我會對你做什麼。”
我苦苦一笑，眼淚涌出，整個世界都開始搖晃。
“楠楠，你真的是我的楠楠嗎是不是，應該叫你小雪纔對”
“都可以。”醉醺醺的時候，記憶也開始胡亂涌動了，此刻的我，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了。
怨恨當自己所愛之人的心裏全是別人的影子時，怎麼能不怨恨呢此刻我的腦海裏只剩下了顏岸和“那個我”在醫院裏卿卿我我的畫面。“是啊，當我知道他的名字都是爲了紀念你時，我就開始嫉恨你了。”
“是嗎可你還是比我幸運，你不僅得到了她的歉意，還與她結爲了一體。”
“你還是接受不了最愛之人變成最怨恨之人這個事實嗎”
“你錯了。”顏岸回頭望着我，“你有着這世界上最動人的容顏，最珍貴的血統，而我這個平凡的男人，看到這樣的你，只會更加疼愛。所以，我接受不了的是，我居然一點都不傷心你失去了身體，甚至開始臆想和全新的你親熱的畫面。這讓我懷疑，我真的愛言楠嗎”
我不知道我該笑還是該哭，當聽見楊欽說可以改造我的身體時，我的腦海裏閃現的也是和顏岸一起生活的種種。我還記得上次與他分離的時候，我是那樣希望自己能夠早點回來，回來後便永遠不再與他分離，那些承諾都是夢嗎
或者，我能爲他做的彌補，只有這個了。
我走到顏岸的身邊，緩緩解開了自己的襯衣，看着他慢慢擡起頭，我趕緊閉上了眼。
“拿去吧。”
“你這算什麼難道我在向你乞討嗎”
冷風拂過我的背脊，彷彿帶走了醉意，我終於清醒了過來，原來我一直都是言楠，不論我有多懷念小雪，都不能完全變成她。
“就當我在向你乞討吧，我雖然有小雪的記憶，可我一直都是你的言楠，除了你，我不能把自己交給任何人。”
“然後呢”顏岸望着我的眼睛，一眼都不曾掠過我的身體，“把身體交給我當做彌補，然後就可以永遠不與我相見了，是嗎”
“我”他居然看穿了我的想法，他知道我想得到他，可我不能得到幸福，所以我唯一能說服自己的方法就是，把自己交給他，然後永不相見。
“你爲什麼要這樣侮辱我”
很輕很輕的聲音，刺進我的心，我強忍着大哭的衝動，撿起了我的衣服。
“如果這就是你能夠甩掉我的藉口，那我永遠都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對不起，可是我”
“是不是我說得不夠明白好吧，那我告訴你，你失去了身體，卻剩下了靈魂，你殘留的靈魂就是我僅剩的一切，無論你變成了什麼樣子，無論你與誰交換了身體，我都會守在你僅剩的靈魂身邊。”顏岸輕輕將我擁進了懷裏，“直到我，沒有能力保護你的那一天。”
或許我真的侮辱了他，他和楊欽一樣，都不是被外表所禁錮的人。
“你醉了，我抱你去睡覺吧。”
我閉上眼睛，任憑顏岸將我橫抱在懷，我真的好累，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鉛水彼岸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