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裏熱乎乎的東西禁不住一直往下掉,怎麼都捂不住。
往日那個高高在上,神聖不可侵犯的人,此時在我面前耷拉着頭,手腳皆是沉重生鏽的鐵鏈,上面染着鏽跡斑斑的血跡。那頭烏髮如瀑布一般傾蓋下來,遮住了他低垂的面容,看不清表情。旁邊缺胳膊斷腿的小桌子上擺着已經壞透了的飯菜,散發着令人難以忍受的味道。屋子小的只容得下一個人一張桌,旁的就沒什麼空餘的位置了。
他低垂着臉,一動不動的,像是一個已經長眠的人,讓我心中禁不住發顫,如果如果他真的未等我胡思亂想下去,面前的人尾指動了動。
我趕忙將眼淚收回眼眶裏去,瞪着眼珠子,看着他緩緩擡起了頭。
“唔”他擡起頭,眯了眯狹長的雙眼,似是剛睡醒一番,定睛看了我一會,還未等我露出笑容,就一把朝我衝過來,鐵鏈被他扯得叮噹作響。“什麼東西啊好香哦。”
哎
我愣住了,看着他的面容似往常無異,只是帶着孩童一般的純真,只盯着我懷中的籃筐子瞧,似是十分高興的模樣。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又靜心探尋了一下他周身的氣息。這個氣息是不會錯的,可是
“你怎麼不說話呀,大姐姐,你這個是什麼東西呢,是帶來給我喫的嗎”
如果氣息沒錯的話那就意味着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麼
我忍着心中的難過,對他扯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對呀,帶給你喫的。”
“嘿嘿我就知道。”他傻笑着,朝我伸出手。我鼻子一酸,盯着他有些天真的面容,一邊將食盒遞給他,一邊用眼睛掃過旁邊桌上擺放的喫食問他:“你爲什麼不喫那邊的東西”
他聞言,伸到半空中得手忽地收回去了,只幽幽盯着我,神色垮了下去,“那個不好喫”
不好喫
我心中疑惑,試探着哄他,讓他將桌子邊上的喫食遞給我,我拿我手中的食盒與他換。這一回他倒是不再猶豫,歡歡喜喜地就交換了過去。看他拿着食盒迫不及待地揭開蓋子,再迫不及待地將一塊糕點往嘴巴里塞,猶如一個餓狠了的孩童一般,我心裏就驀地一疼,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讓一個尊貴如斯的人變成這般神志不清的孩童模樣
見他喫的高興,我沒開口再去幹擾他,只專心檢查我手中那餿掉的飯食。我將碟子放近鼻尖一聞,氣味居然與我這幾天被迫喝掉的藥一樣不會錯了,這個幻境中都是這個曼陀羅花在作怪。只是我心情複雜地看了一眼還在大朵快頤的君燁,尊神法力這麼高強的人,又是怎麼會中招的
在我恍惚間,面前的君燁已經把食盒裏的東西喫的一乾二淨了,看着他喫下的我動了仙力的喫食,面容好了不止一點半點,我心中一動,這個幻境裏我還勉強控制得住局面,如果我一直把動了仙力的喫食給君燁恢復精氣神,倒還真說不定某一天就完全恢復了,只是
收了君燁伸手遞過來的食盒,我算了算時辰,還沒到時間。我便讓他將遞給我的餿掉的喫食原封不動地放回原位。
然後就開口問他有意識以來發生的事情。
君燁說,他並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只是感覺自己一覺醒來就躺在一片花叢中了,據他所說,他應該是在一片山林之中,自己過得好好的。誰知道哪一天不知道遇到什麼獸類
“真的很大哦,大姐姐。”他眼睛裏噙着一包淚,可憐兮兮地望着我,“我肯定是打不過啊,然後就在我跑啊跑的時候,我就被大伯伯救了。”
“大伯伯”我疑惑。
“對啊,就是那天帶你經過那裏的那個人啊。”他伸着手指在木欄杆後面指着我身後,我隨着他的手指看去,就看到了我來時的路,頓時面色驚訝:“你看的見我”
“對啊,因爲大姐姐身上的味道好好聞,我是第一次聞到這種味道呢。”說罷,他還衝着我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
看着這張往日面癱的臉此時笑的這麼自然,我有點把持不住好不容易地定了定心神,我思索着,覺得他說的好聞的氣味應該是我身上的仙氣,君燁仙氣受損嚴重,不然也不會是這番模樣,一聞到仙氣,鼻子肯定是比較靈敏的。
時日不多,雖然他面上看着挺開心挺討喜的,但是看他憔悴的面容,我深知,他怕是也堅持不了多久了,如今他這般稚童的模樣不能感受自己的不適會帶來多大的危險,萬萬不能將他丟在這裏耗時間了。
聊了大半個時辰,我瞅着時間也差不多了,便將食盒收進收納的手鐲裏,再一面細細地跟他叮囑今日之事不可說與旁人。見他似懂非懂地點頭,我才放心的離去。
接連幾日,我皆是鑽着空子與尊神見面,並給他送灌了仙力的喫食。眼見着他有慢慢好轉的跡象,我既是開心又心疼。開心的是他在恢復,心疼的是到目前爲止,我都不知尊神是如何隕落於此,法力又是如何受限,從而變成這種仿若天真無邪的孩童心智。
雖有慢慢好轉的跡象,但是此地卻是不宜久留。平日除了鑽着空子給君燁送喫食,偷得空閒我還將寺廟中的路徑鑽研了一遍,不記路的腦子被我強塞之下那些逃跑路線還是擠進去了。
終於在某個夜晚,我瞅着自己手裏歪歪扭扭畫出來的路線圖,熬得通紅的眼睛終是得到了滿足。待到明日的夜晚,便是我們的逃跑之時
因爲這個鬼地方我也不想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