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生和善行都是孤兒,而陸翎只有爺爺,周圍的人,似乎只有井兒是最幸運,也是最幸福的了。井兒突然便泛起一陣心酸,想念起雲奚的家人,感受到了遠在異鄉,獨自前行的孤獨和無助。
“爹爹,孃親,大哥,二姐姐,三姐姐井兒好想你們。”井兒抱着經書,蜷縮在蒲團上,迷迷糊糊的便這樣睡了過去。
“哪裏來的小娃娃,敢闖我白水”一聲從遠古飄過來的好聽的聲音迴盪起來。
是誰的聲音呢我認識嗎
“你這小娃娃怎麼那麼不經嚇呢你家住哪兒啊,我送你回去吧。”這聲音從雲裏霧裏悄悄蔓延過來,縈繞在井兒心底。
我家在
“你怎能這樣不講道理”
他這是生氣了嗎
“這山確是漂亮,但最漂亮的我明早帶你去看”
好
“不是說好一起看白水日出的嗎”
腦海裏迴盪的聲音突然拖着哭腔,把井兒驚醒,結果醒來才發現,自己竟然滿臉的淚水,還把一角經書浸溼。井兒愣了好一會兒,也沒回過神。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井兒傻愣着看着來人,也不說話,只是覺得心裏頭難受,一種說不清楚的思緒糊在井兒的心頭,哽在井兒的咽喉,理不清楚,也吞不下去。
“井兒”梅生手裏拿着兩個饅頭,看井兒似乎有點奇怪,便蹲了下來,低聲詢問。“你怎麼了怎哭了”
井兒什麼也沒說,只覺得很難受,心臟被揪在了一起,卻又被什麼繞着,又是痛,又是癢,剛一開口,言語就化成淚水嘩嘩的就留了下來。
梅生緊緊摟着井兒,輕輕拍着井兒的後背,就像母親哄小孩一樣,不停的輕拍着,不停的溫柔的說:“沒事的沒事的我在這裏不要擔心”
明明都是小娃娃,梅生比起井兒卻更加懂事,更加會照顧人。
井兒吃了兩個饅頭,一直不說話,不知道在想着什麼,一直出神。梅生看着擔心得不行,一個勁的逗井兒開心,井兒總會勉強的露出笑容,然後又耷拉着她的小腦袋,陷入沉思。
“井兒,昨夜發生什麼事了可是雲星師姐過來爲難你了”梅生很是擔憂,卻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井兒搖搖頭。
梅生沒了主意,拉起井兒的手,往文殊殿走去,輕聲說道:“現在要去找師傅了,等一下切勿失了禮數,知道了嗎”
井兒點點頭。
也許若靜大師有辦法開解這小娃娃,梅生是這樣想的。於是便走得更是快了些,低頭看井兒時候,井兒懵懵的,只是跟着走着,兩眼放空着,似乎什麼也看不到,眼裏什麼都沒有。
到了若靜大師處,兩人行了禮,便盤坐到若靜大師前。雲星雲雨坐在若靜大師旁,若靜大師閉着眼睛,手裏捏着佛珠。兩個小娃娃都不敢吭聲,安靜的坐在後面。
“雲星,”若靜大師慵懶的喚了一聲。“把我的木魚拿來。”
“是,師傅。”雲星起了身,去了裏屋。
若靜大師不說話,等雲星把木魚拿了過來,便開始一邊敲木魚,一邊念着佛經。四個弟子都低着都,雙手合十放在胸前,認真聽着。小小的禪房裏擠滿了敲擊木魚的聲音和若靜大師唸經的聲音,像悠遠國度裏傳來的一般,洗滌着聽者的心靈,一遍又一遍,直擊人們心靈。
井兒在想些什麼呢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有些難過。昨晚夢裏的聲音也已經模糊了,再如何努力回想也想不起來,真是奇怪。明明夢的時候那麼清晰那麼真實,可一旦醒來,卻又那麼模糊,什麼也瞧不清楚了。
“你們且下去。”若靜大師突然停住,卻依舊經閉着眼睛,這禪房裏頓時便安靜了下來。
雲星雲雨便離開了,雲雨走的時候,見井兒視乎有點奇怪,擡眼看了一下梅生,梅生笑了笑,示意井兒沒事,請她放心,雲雨點點頭,便走了。
“梅生,顧井,”若靜大師笑了笑,睜開眼,示意她們到前面坐。“你倆過來。”
梅生坐到前面,行了一禮,井兒卻傻愣着不動,梅生趕緊輕推了一下,井兒才緩過神,和梅生一起坐到前面去。
“井兒,今早的齋飯好喫嗎”若靜大師笑了笑,輕聲一問。
“”井兒恍惚了一下,有些傻乎乎的說道:“菜不好喫”
“你看到了什麼”若靜大師輕皺起眉頭,溫柔的大手掌覆在了井兒小手上。
“山”井兒沉吟了一會,望向了若靜大師,眼裏無星無月,只剩下空洞。“白水”
“是山,全是山”
“”若靜大師緊皺了眉頭,收回了手,突然敲起了木魚,念起經書來了,把梅生嚇了一跳。
若靜大師的聲音寬厚溫柔,像一隻大手,治癒着井兒又痛又癢的心,幫井兒撫平內心的傷痛。讓井兒開始舒緩眉角,逐漸恢復元氣。過了好一會兒,井兒才清醒過來,卻依舊內心藏着悲傷,似乎從夢裏,從另外一個時間裏帶過來的一樣,若靜大師的溫柔的聲音不能夠化解。
“師傅”
井兒懵懵的睜開眼,看着若靜大師一臉凝重的敲着木魚念着經書的模樣,有些不解。若靜大師看到井兒醒了,輕輕勾起嘴角,又專心的念着經書了。井兒閉上眼,認真的聽着若靜大師唸經,身體輕鬆了很多,腦袋也不重了,感覺靈臺清明,所有負面情緒得到了緩解。
等若靜大師唸完了經書,井兒緩緩睜開眼睛,感覺世間都美好起來了,衝着若靜大師傻乎乎的笑了一下。
“謝謝師傅。”井兒行了一個大禮,若靜大師笑着接受了。
“可是好些了剛剛可嚇了我一跳”梅生露出了微笑,輕輕捏了一下井兒粉嫩的小臉兒。
“小時候一直就有這毛病,我也說不清楚是什麼。”井兒抱歉的看着梅生,睜着好看的大眼睛。“不好意思,讓梅姐姐擔心了。”
“這倒是沒什麼,你沒事就好。”梅生笑得寵溺。
“你這病,什麼時候就開始有了”若靜大師輕輕皺着眉頭,詢問到。
“五歲開始就這樣了,似乎只要夢到,夢到,夢到什麼”井兒嘿嘿一笑,“似乎只要做到奇怪的夢,我就會有點呆呆的,看上去像是失了心神一樣,癡癡呆呆的爹爹和孃親替我找了很多藥方,可是我還是一直是這樣,可能是我上輩子做了壞事,所以這輩子要來償還吧。”
“我的好孩子,”若靜大師溫柔看着井兒,說:“緣來則去,緣聚則散,緣起則生,緣落則滅。”
“他太着急了,着急到忘記這會讓你如此痛苦”
“誰”井兒聽不明白,歪着小腦袋反問道。
“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若靜大師寵溺的笑了笑,又繼續說到:“我剛剛唸的是清心咒,上一次拿給你的經書裏是有的,你現在每天晨起和睡前都要念上一遍,切莫不要忘記。”
“知道了師傅。”
夜裏,井兒正盤坐在牀上念着清心咒,卻念得斷斷續續,不成樣子,把在一旁的梅生逗得笑得不停,本來也在看着經書,卻如何也聽不下去,只顧着笑了。
“梅姐姐”井兒有些懊惱的喊了一聲,梅生立馬住了口。
“行行行,我不打擾你了,我安靜的聽着就好了。”梅生強忍着笑意,假裝看着經書。
“梅姐姐,”井兒湊近了梅生一些,小聲的說:“我昨天晚上跑出去了,你知道我去哪裏了嗎”
“嗯”梅生想了一下,突然露了一個擔憂的表情。“你還是不要隨便去藏經樓瞎看了,我真怕你出了什麼事,我沒辦法向夫人交代。”
“對了藏經樓是今晚啊”井兒突然回憶起來,說着就要下牀穿衣,結果又想了一下,說道:“算了,和我也沒有什麼關係,反正方丈和師傅也都回寺了。”
“你剛剛是想去藏經樓”梅生笑着問,“怎又不去了”
“嗯突然不想去了,就這樣吧,不管了。”井兒輕輕摟了一下梅生,“藏經樓的祕密沒有梅生姐姐重要,我寧願在屋子裏陪着我的梅姐姐。”
梅生被井兒這一臉無賴的模樣打敗,笑着打了一下井兒的肩膀。
“就你嘴甜,許多事情不知道遠遠比知道要好。”
“知道啦,知道啦”井兒笑嘻嘻拿起經書,“我今夜可是有大事的得把這清心咒學會了纔行呢。”
“今夜倒是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