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輕衣唸到最後一個名字:“顧思深!”

    這是顧驚鴻給自己取的假名,光從字面就能看出他取名的用意,聶輕衣連喊三遍,都沒人應答。

    他看向雲深深,正要開口詢問顧驚鴻在哪裏,就見魅蛛衝他搖搖頭,眼中流露出沉痛之色。

    聶輕衣微微一怔,心中陡然涌出一個非常不妙的念頭,難道顧驚鴻被困在幻境裏無法出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深深怎麼辦?

    他們歷經艱險才能走到今天,感情如此深厚,倘若再被強行分開,深深該有多傷心啊!

    聶輕衣暫時放下手裏的花名冊,邁步走到雲深深身邊,他望着女兒凝視幻境出口的專注模樣,動了動嘴脣,正要開口安慰她幾句,就感到腳下一陣動盪!

    地面正在震動,像是要發生地震,在場衆人全都被嚇得面色大變。

    與此同時,幻境出口陡然扭曲起來,就彷彿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撕裂幻境中的空間。

    雲深深見此情景,眸光陡然一亮,幻境出口在晃動,一定是顧驚鴻要出來了!

    她不顧旁人的阻攔,快步朝幻境出口衝過去。

    一條黑色魔龍從幻境中猛然衝出!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魔龍將衝過來的雲深深一把撲倒在地!

    黑色魔氣迅速散去,顯露出顧驚鴻修長有力的身軀,他雙手撐在地上,低頭看着被自己壓在身下的雲深深,黑眸緊緊鎖定她,沉聲說道:“我回來了。”

    雲深深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雙眼一熱,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我差點就以爲再也看不到你了!”

    顧驚鴻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笨蛋。”

    看着他們旁若無人地親熱,在場衆人紛紛露出古怪的神情,聶輕衣上前兩步,輕咳兩聲,說:“那個誰,既然你出來了,那就最好了。有什麼話等回去再說,這裏人多口雜,不太方便。”

    顧驚鴻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依舊紋絲不動。

    雲深深對他說:“你先起來。”

    顧驚鴻還是沒有動,雲深深看着他慘白的臉色,察覺到他有點不對勁,連忙扶住他的肩膀,問:“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裏受傷了?”

    “我沒事……”

    他剛吐出這三個字,就閉上眼睛,一頭栽倒在她身上。

    雲深深大驚失色,聶輕衣和齊原連忙上前將顧驚鴻扶起來,這才發現,顧驚鴻的腹部有一條半尺來長的傷口,皮肉外翻,血流不止。

    一見他傷得如此之重,聶輕衣立即命人將顧驚鴻擡上馬車,但顧驚鴻卻死死握住雲深深的手腕,無論旁人如何用力,都掰不開他的手指。

    無奈之下,雲深深只得維持被他握住手腕的姿勢,跟隨他鑽進馬車。

    他們快馬加鞭趕到城裏最大的醫館,一看到顧驚鴻的傷勢,老大夫連忙讓人將顧驚鴻擡進內室。

    老大夫說:“我要給他處理傷口,閒雜人等全部出去。”

    衆人紛紛推出內室,雲深深也要離開,但手腕被顧驚鴻死死抓住,她掰不開他的手指,只能無奈地看向老大夫,說:“他不鬆手,我實在是沒轍了。”

    老大夫抽出兩根銀針,扎進顧驚鴻身上的兩處穴道。

    顧驚鴻的手指陡然一鬆,雲深深迅速將手腕抽離,沒等她道謝,就被老大夫不耐煩地趕出去。衆人坐在外室等候,拂曉快步跑進醫館,壓低聲音對聶輕衣說了幾句話,聶輕衣聽完之後,眼中流露出幾分凝重。他對雲深深說道:“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你們先在這裏等着,有事就通知我,我隨叫隨到

    。”

    雲深深點點頭:“這裏我們幾個就行了,你先去忙吧。”

    聶輕衣帶着拂曉大步流星地走出醫館。

    魅蛛攬住雲深深的肩膀,安慰道:“別擔心,陛下他吉人自有天相,一點皮肉傷而已,一定不會有事兒的!”

    雲深深沒有言語。

    半個時辰後,老大夫推門走出來,雲深深立刻起身迎上去,緊張地詢問:“他怎麼樣了?”

    “血已經止住了,他的身體很強健,恢復能力比普通人強很多,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老大夫頓了頓,渾濁的雙眼上下打量雲深深,“你是叫雲深深吧?”

    雲深深點點頭:“對,您怎麼知道我的名字?”“裏面那個男人在昏迷的時候,嘴裏一直唸叨你的名字,足足唸叨了一百多遍,我的耳朵都快被他念出老繭了,”老大夫搖搖頭,一邊嘆氣一邊說道,“你快進去看看他吧,我雖然給他灌了一碗麻沸散,但他

    身體的抗藥性很強,我怕藥效很快會消失。回頭等他醒了,傷口肯定會很疼,你多跟他說說話,轉移他的注意力,可以緩解他的疼痛。”

    “我知道了,謝謝您!”

    魅蛛跟着老大夫去抓藥付錢,齊原依舊守在門口,雲深深獨自走進內室。

    一進門,就能聞到濃郁的血腥味,其中還夾雜着幾許藥香。

    顧驚鴻正躺在牀上,雙眼微閉,但眉頭緊皺,臉上滿是冷汗,顯然是睡得很不安穩。他不停地念叨:“深深,深深別走……”

    雲深深走過去,握住他的手:“別怕,我在這裏。”

    即便是在昏迷中,顧驚鴻依舊在第一時間反握住她的手,力道非常大,彷彿要將她的手掌捏碎融自己的身體裏。

    雲深深忍住疼,輕聲安撫道:“我一直都會在這裏陪着你,你好好休息,醒來就能看到我了。”

    似乎是她的安撫起到了作用,顧驚鴻的眉頭漸漸鬆開,繃緊的肌肉也漸漸放鬆下來。

    雲深深用衣袖幫他擦去額頭的汗水,目光從他臉上挪到他的腹部,傷口已經被包紮妥當,沒有再往外滲血,她輕輕按在他的小腹上,手指從厚厚的紗布上掃過,有些心疼。

    時間又過去了半個時辰,顧驚鴻從昏迷中甦醒。

    他睜開眼睛,本能地去尋找雲深深的身影。

    雲深深一直守在病牀邊,未曾離開過,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心中的不安隨之煙消雲散,他啞聲喚道:“深深……”

    “你醒了啊?”雲深深湊過去,摸摸他的額頭,“沒有發燙,看來傷口應該沒有發炎。”

    顧驚鴻問:“什麼是發炎?”

    “沒什麼,就是一種傷口潰爛的不好現象,”雲深深端起魅蛛剛剛送過來的湯藥,“大夫說了,你醒來得先喝藥。”

    顧驚鴻在她的攙扶下坐起來,說:“你餵我嗎?”

    雲深深白了他一眼:“你傷的是腹部,又不是雙手!”

    “我失血過多,雙手沒力氣。”

    看着他一副無賴的模樣,雲深深無言以對,她用湯匙舀起藥汁,遞到他嘴邊:“顧大爺,這樣總行了吧?”

    顧驚鴻低頭喝下藥,微微笑道:“我比較喜歡你稱呼我爲相公。”

    “美得你!”

    雲深深一勺勺地喂他喝完整碗藥,她將空碗放到旁邊,問:“你身上的傷口,是朱雀抓傷的嗎?”

    顧驚鴻點點頭:“那隻大鳥臨死之前,往我身上抓了一下,還好我躲得快,不然肚子都會被它個刺穿。”

    雲深深聽得心驚肉跳:“不愧是神羽朱雀,真夠兇悍的!”

    “確實很兇,要不是它身體本來就虛弱,我這次未必能幹掉它。”

    雲深深面露好奇:“傳說朱雀不是不死不滅的神鳥嗎?你怎麼殺掉它的?”

    “朱雀不是不會死,而是它的肉身一旦死亡,神魂就會自動凝聚成新的鳥蛋,鳥蛋在地獄烈火中焚燒七七四十九日,便能涅槃重生。一生一死,輪迴不息,這就是神羽朱雀傳宗接代的方式。”

    雲深深聽得直咂舌:“這麼說來,再過四十九天,朱雀又會重生?她會不會來找我們報仇?”

    “放心,它不回來找我的。”

    雲深深問:“爲什麼?”顧驚鴻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徐徐說道:“神羽朱雀是西鳳國的守護獸,它本該生活在西鳳國的神山之中,它突然出現在莽荒幻境中,這本就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我在跟它交手的時候,多留了幾

    個心眼,然後,我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雲深深順勢問道:“什麼事情?”

    “朱雀體內被人下了蠱咒,它被人給操控了。”

    雲深深睜大眼睛,非常錯愕:“誰幹的?”“那蠱咒嚇得極爲高明,我看不出對方的來歷,但能在朱雀體內下咒的人,足可見其修爲之高深,絕非普通善類。朱雀受到蠱咒影響,神志不清,所以纔會大開殺戒,也正是因爲如此,纔會讓我有機會將它

    滅掉。”

    雲深深神情凝重:“如果朱雀是被人操控了,那麼它會出現在莽荒環境,必定也不是偶然,這後面肯定有陰謀!”

    “這件事太複雜,回頭再慢慢想吧。”

    雲深深點點頭,她說:“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養傷,只有把身體養好了,纔能有精力去幹別的事情。”

    顧驚鴻伸手圈住她的腰:“我現在不想幹別的事情,我現在只想幹你。”雲深深啐了一口:“流氓!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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